130,水落石出

　　這番話林小建說的擲地有聲，一改別人對他和和氣氣的看法。

　　葉超驚訝的看著這個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表弟，印象里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說話這么鏗鏘有力。

　　“他們反映的情況，憑常識就知道不對勁了，一鍋湯里面怎么可能有這么多東西呢？如果都是蚊子或者都是頭發，那我也認了，同時出現這么多種臟東西，沒人會覺得正常吧？”

　　林小建抓住這點明顯違背常識的漏洞，反復解釋道。

　　“這誰知道呢，沒準昨天晚上你忘了把湯桶蓋蓋上去，鄉下蟲子這么多，怕幾只進去不是很正常？你說我們是故意的，有什么證據嗎？”

　　胡老板意識到到了這個時候，只能強硬撐到底，絕對不可能認錯退縮，連忙插嘴，打斷林小建的話。

　　現在引起了公司老總的注意，這件事情今天如果不能圓滿解決，那等待他的只有解約走人。

　　反正打死他都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就是，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

　　“亂說話，小心我們老大，呃，大哥告你誹謗！”

　　胡老板的哥們上竄下跳的說道，以自己的方式為他聲援。

　　從個人主觀和客觀常理推斷，盧鎮長是相信林小建的，但他知道面對指控最難且最重要的是證據。民事矛盾糾紛通常是誰主張誰舉證，胡老板覺得小林老板的菜有質量問題，他就拿出菜里面的小蟲子來主張自己的觀點。而林小建認為自己的菜沒有問題，是胡老板故意往里面放的臟東西，那就要拿出胡老板放了東西的證據。

　　“李隊，你怎么看？”

　　盧鎮長轉頭，向左邊那位滿臉正義感的中年漢子問道。

　　李隊長著一張國字臉，身材微胖，看年紀約摸40歲左右。他的五官很緊湊，仔細看有一種相貌堂堂的感覺，氣場威嚴，好像也是經常管人的角色。

　　“很簡單，把這根頭發拿回去化驗一下，如果真是小林老板的，那就無話可說，該怎么賠就怎么賠。如果是這位顧客的，那就是栽贓嫁禍，要承擔相應責任。”

　　“像這種情況，適用于刑法第293條的尋釁滋事罪：強拿硬要或者任意損毀、占用公私財物；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李隊一板一眼的說道，法律條文背誦的滾瓜爛熟，咬字非常流暢。聽到他這口字正腔圓的發音，小攤販們頓時對他的身份浮想聯翩。

　　聽到李隊這番刻板的答復，那個抱怨麻辣燙里泡著頭發的顧客，渾身猛的哆嗦一下，手一抖，差點兒沒端住砂鍋。

　　他求助似的看了胡老板一眼，見他也是一臉茫然，顫巍巍的回過頭來，結結巴巴的問：“這個懲罰有這么嚴重嗎？如果是我搞錯了呢？自己的頭發不小心掉下去，卻以為是林老板的，產生誤會，這樣也算是誹謗嗎？”

　　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這通糟糕的表現，好像有點兒不打自招的味道，連忙補救，強行解釋道：“我就是隨便提一提，頭發也有可能是林老板的家人早就掉進去的嘛。”

　　他這副拙劣表現已經徹底出賣了他，盧鎮長基本能夠確定這件事是一場有預謀的栽贓嫁禍。

　　李隊見狀笑了笑，基層派出所的瑣事那么多，哪有空為了一場攤販之間的勾心斗角，花時間花錢去鑒定DNA呢？他剛才只不過是出言恐嚇一下，沒想到對方的真實想法一哄就哄出來了。

　　這是民警辦案時的一個小技巧，你如果正兒八經的去做筆錄，詢問你有沒有故意投放臟東西的想法，是個人都會說沒有，而這種突如其來的嚇唬通常能夠打開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哪怕一個人平時嘴上總是說著蔑視警察的話，但到真的面對警察的時候，尤其是做了虧心事后碰到，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心虛的表情。這就是法律的威懾力。

　　這些審訊小竅門，李隊在警察學院的時候就已經倒背如流。

　　既然確定這些人是故意陷害的，那剩下的工作就是發掘證據，對這件事情定性。

　　如果能把這些人帶回所里，稍微恐嚇一下，李隊相信這些老實巴交的攤販會把知道的消息全部倒出來，不敢藏匿任何一句話。

　　但這不符合正常的出警流程，他把請示的目光投向盧鎮長。

　　盧鎮長給了李隊一個確定的眼神。因為他四下張望，發現好多人都拿著手機在拍視頻，到處傳播，如果事情不能當場妥善解決的話，必然會在網上進一步發酵。

　　他相信現場大部分人都是看了昨天風縣論壇上的那個帖子過來的，這些人并不是小林麻辣燙的粉絲，很多人對于它的天價湯底非常不爽，巴不得出糗，好大肆宣傳，戳穿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知道沽名釣譽撈錢的“本質”。

　　盧鎮長做過自媒體，非常理解很多網民的心態：凡我買不起的，肯定就是言過其實，肯定就是割韭菜的智商稅，誰買誰沙雕。

　　昨天他看新聞，有個短視頻平臺的頂級主播因為瑣事和酒店保安產生糾紛，利用身份給酒店施壓要求道歉。此事一出，瞬間在網上激起千層浪。無數網民跑到該主播的評論區大肆攻擊，其中固然有維護正義的有識之士，但大部分還是看主播瘋狂吸金不爽已久落井下石的吃瓜群眾。

　　流量可以為網紅帶來巨大的榮譽和財富，也把他身上的任何一個缺點放大百倍千倍曝光在聚光燈下。今天這件事情就算息事寧人過了風頭，小林麻辣燙的招牌也是毀了，圍觀群眾拍攝的視頻將會留在互聯網上，成為永久性的記憶。如果小林麻辣燙火不起來，那就沒事，但他要是有一絲火的苗頭，肯定就會有人拿這檔子事出來宣傳打擊。

　　小林老板和自己非親非故，如果不是指望他走紅后帶動北山夜市發展，盧鎮長完全沒有插手的動力。正義？還是交給市場自生自滅吧，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談論它。

　　“這次幫他解了圍，回頭得跟他說一下，不能生意好了就搬出去，起碼得過個一年半載，等北山夜市發展起來后才可以搬。”

　　在盧鎮長想來，每個人的優勢，都是可以用來等價交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