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啊?
清晨，光線還沒有從地平線躍起，蘇棠就已經起了床。
她昨天已經問過醫生，溫良可以進流食或者半流質食物，昨天晚上她就把要準備的東西準備好，粥也放進了電飯煲里按了定時。
溫良喜歡吃肉，但現在沒法吃，她就煮了肉粥，里面加了一些切成碎末的青菜。
另外還有小米粥和牛奶，以及完全完全搗碎了的雞蛋粥。
給舅舅家里留下他們的早餐，蘇棠就把其他的東西都分門別類的裝好，踩著將明未明的天色，騎著電車從小區里出發了。
高海平跟老婆平時起床都比較早，尤其老婆還要準備早餐，今天他們比往常起床更早一些。
昨天發生了那種情況，他們睡的都不怎么踏實，早晨蘇棠在廚房忙活的時候，他們就起床了。
夫妻倆沒有出去，而是打開床頭燈，靠著床坐了起來。
“哎，咱們家這個寶貝外甥女，我看是徹底陷進去了。”
舅媽嘆了口氣，“其實溫良他們一家我都有了解一下，都是本本分分的人，雖說是農村戶口也沒什么，咱們家也不看重這個。
尤其是溫良這個小孩，是個人才，在他這個年齡能做到這一地步的年輕人，不管是運氣還是能力，我還從沒有遇見，加上長得又這么好看，做事情又有擔當，這么優秀的年輕人，難怪糖糖會深陷其中。”
高海平接話：“別說你沒見過，我工作這么些年，也沒見到過。我之前看了新聞，對于這個年輕人也進行了關注，實際上在縣委這個年輕人都有不小的名聲。
他搞的那個電商網店，這種運營營銷模式要是能夠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復制，肯定會形成武市長說的集群效應，這也是我們決定在他們村試點的原因。
互聯網以及高新技術企業是未來的大趨勢，這點咱們很多人都能看到，只是推動起來沒那么容易，武市長的講話里提到經濟的轉型，就…”
“我說你，我現在說的是糖糖的話題，你怎么又跟我扯到你的工作上去了。”舅媽十分不滿。
高海平失笑。
昨天他也跟這個年輕人簡單的交流過，對于這個溫良的思維敏銳度，眼界見識以及對于食物的認知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哪怕是淺嘗輒止，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個年輕人可不是優秀那么簡單。
“好好，不說工作，就說說溫良。”
高海平習慣性講話慢了半拍，這是領導們的習慣，“如果咱們糖糖要是跟他處對象，原則上我是不反對的，當然這事還要告知一下我姐跟姐夫。”
一說起這個，舅媽就有點冒火，她不高興的打斷了自己丈夫的話：“他們？他們恐怕都忘了有這么一個閨女了。科研、教學，真不知道他們是真的這么忙，還是在國外樂不思蜀，他們還想把糖糖安排到國外去，你跟他們說，想都別想。”
其實姐姐姐夫這兩口子，高海平也多少有些怨言，但他不能跟老婆這樣埋怨自己的姐姐。
輕輕的拍了一下自己老婆的肩膀，他道：“行了行了，別這么大火氣，這不是糖糖本人也不同意嗎？你知道他們都是中國人，想要在英國那種地方站穩腳跟沒那么容易，他們不也要做出成績才行。”
“我就想不明白，國內有什么不好，非要留在國外，去漢大任教，還能帶項目不是挺好的嗎？”
高海平眼神閃爍了一下，要是真像自己老婆想的這么簡單就好了。
他本身在體制內，比誰都明白體制內的掣肘是多厲害，姐姐跟姐夫兩個人情商都不怎么高，是那種一心搞學術的人，在國內的這種大學內，想要做出什么成績需要平衡各方面的關系，里面也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又回去國外。
“不說他們了，還是說一下糖糖，回頭你找機會跟她好好談談，她想要跟溫良處對象，我原則上是沒什么意見的，只是女孩子容易吃虧，你提醒她注意把握分寸。”
高海平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繼續道，“尤其是溫良這個小伙子太優秀了，他在大學里面，自身的光芒肯定是掩飾不住的，東吳大學本身又是全國出名的好學校，里面來自全國各地的優秀年輕人數不勝數，我們能看到的，別的人也能看到。
我怕的是，年輕人到時候受到追捧，面對各種誘惑有可能把我不住自己，要是糖糖陷入太深反而會容易受到傷害。”
不用說能力，就單憑身材長相這一塊，就注定不會在大學里默默無聞。
舅媽有不同意見：“我看不會，這個小伙子我看踏實的很，不像是那些油腔滑調的人，我相信咱們糖糖的眼光。再說了，咱們糖糖也沒差，他們站在一塊的時候，嘿，真是再沒有這么般配的年輕人了。
哎，就是糖糖這個傻孩子，性格上其實跟她那兩個不靠譜的爹媽一樣，認準了一件事，別人根本就動搖不了她的想法，現在恐怕早就深陷下去了。
要不然，這么幾年，你見這孩子對哪個小男孩這么上心過，她在省城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優秀的男孩追求，不也完全沒當一回事。
就說這一次，前段時間她填志愿，把一直想去的同濟毫不猶豫的就換成了東江大學，而且還要等大二的時候才能轉系到自己喜歡的專業去，這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不管怎樣，你要好好跟她談談，別讓她犯傻，要是溫良真惹了咱們糖糖傷心，我可饒不了他。”
“行了，人家可看不到你這官威，趕緊起床吧，你也管管你兒子，一天天就知道在家里打游戲，昨天又快打了個通宵，我半夜上廁所他還在玩，真是要氣死我算了。”
一提起這個兒子，高海平也是很大火氣，但他同樣也沒招。
沒好氣道：“還不都是當初你慣的，現在好了，大了之后連他老子都管不了，我不管他，等他畢業之后，隨便他想怎么樣。”
“你還好意思說，當初要不是你成天忙工作，沒時間管，要不然能這樣嗎？”
“我不跟你吵，反正你自己管吧。”
高海平起床去洗漱，完全不接這個茬，他們這個號是真的已經練廢，隨他自己怎么折騰吧。
監護室是全封閉的，沒有窗，房門關上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武婧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她趴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溫良那只完好的左手抱著當成了抱枕。
武大仙睡覺時候向來瀟灑不羈，擺成什么姿勢都很正常，尤其喜歡抱著東西，還會又夾被子、擺大字等。
昨天武婧經歷了過山車一樣的心情起伏，再加上飆車一百多公里，心神放松下來之后，睡得特別沉。
她頭發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像是最完美的綢緞鋪就在病床上，綻放出如奧迪隆·雷東的油畫一般的色彩，又仿佛傳統水墨畫里隨意揮灑就盛開的牡丹，在白色的燈光里繾綣成最為靜美和諧的畫卷。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沒有任何打擾，似乎可以就一直這樣，直到天荒地老。
當蘇棠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昨天晚上她拿著溫良手機接到來自武婧電話的時候，就有了眼前這一幕的預感，當時那種隔著手機還能清晰聽到的顫抖聲音，那里面包含的驚悸還如在眼前。
蘇棠明白，有些人在生命里本就有著難以衡量的重量，就如同溫良之于自己，也如同溫良之于武婧。
所以溫良一旦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是她們現在還不可承受之重。
幸運的是溫良沒事，幸運的是在他們往后的歲月里，還能夠攜手同行，還能一起看未看的風景，經歷未曾經歷的故事，這真是一件幸事。
她悄悄的走進病房，把帶來的東西擺放好，又拉來一個椅子，坐在了武婧的旁邊。
也不知道武婧睡覺夢到了什么，竟然還在吧唧嘴。
蘇棠看著笑了一下，恐怕也只有她可以睡這么香了，她又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溫良，經過一夜的休息，溫良的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只是還顯得有點虛弱。
就這么看了一會兒，蘇棠也靠在床邊趴著，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她昨天雖然傷不怎么厲害，但心里傷害有些很深，就連睡覺也不安穩，夜里老是溫良滿身血的嚇人模樣。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怎么反而放松了許多，然后就覺得有點困，也趴在病床上睡著了，烏黑的秀發仿佛墨色線條在白紙上絲絲縷縷的筆鋒一點點渲染成畫。
時間在這個空間內凝滯下來，直到又一次的動靜，才讓這里一切都蘇醒過來。
趙雪琴帶著她做的早餐，來到了醫院，可能是太過著急了，她沒有注意到里面趴著的兩個女孩，等推開門才發現她們各自靠著床上的溫良，把美好的身影印在了瑩白的燈光里。
兩個女孩都還沒醒過來，她神色有點復雜，這個時候就算再遲鈍，自然也能發覺一些問題了。
這時，她正準備走出去，蘇棠已經醒了過來，她抬頭看到趙雪琴，連忙站起來。
“阿姨，你來了。”
“蘇棠啊，阿姨剛做好了早餐，沒想到你這么早就過來了，辛苦你了孩子。”趙雪琴看這情況，順勢把早餐跟蘇棠帶來的放在一起。
隨著她們的話，武婧和床上的溫良同時醒了過來，武婧先是揉了揉自己嘴角，剛才她還做夢夢見了醬香豬蹄，還沒準備吃呢就醒了過來。
溫良的左手臂則完全的麻木了，被武婧枕著的地方紅了一片。
武婧趕緊問好：“阿姨好。”
然后看著蘇棠，偷偷給了一個眼色。
你來了咋不喊我一下？
蘇棠偷偷回了一個眼神：我也睡著了，這才剛醒。
至于她們到底能不能懂表達什么的意思，就只有鬼知道了。
趙雪琴看著倆姑娘，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看越覺得喜歡，但這事兒難搞得很，狠狠的瞪了溫良一眼。
她道：“你們倆都還沒吃早餐呢吧？正好阿姨帶來的多，你們一塊吃點吧。”
至于原來作為正主的兒子，這會兒反而完全給忘記了。
兩個姑娘都十分客氣，明顯對于面對溫良媽還沒有太多心理準備。
溫良還一臉懵，沒有明白發生了什么。
好在他一向反應比較快，道：“媽，你下去幫忙買兩套牙刷過來，要刷了牙才能吃。”
不用說，他就能明白此時倆姑娘的心里的糾結情況。
趙雪琴忙道：“哦哦，你看這事，怪我了，剛才你爸已經來了，去找醫生安排換病房的事，那我先下去買兩套洗漱的東西。”
“阿姨，不用這么麻煩，要不我下去買吧。”武婧出聲。
“不用不用，你們聊天吧，我下去正好也跟溫良他爸一塊問一下轉病房的事。”
趙雪琴說著就離開了房間走了出去，走之前還給了溫良一個等會讓你好看的眼神。
等趙雪琴離開之后，蘇棠和武婧倆女孩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昨天那個時候，她們兩個的心思都在溫良身上，面對溫良媽的時候還沒太多的感覺，今天溫良情況好轉很多之后，她們才感覺有些不同。
面對趙雪琴的時候，心底不由自主就會有點緊張窘迫，不能揮灑自如。
現在房間內只剩他們三個的時候，反而輕松了許多，三角形是最穩定的結構，也不知道包不包括他們這種情況。
蘇棠把目光望向溫良，問：“溫良，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溫良皺起眉頭，仔細的感受了一下，讓兩個姑娘都緊張起來。
他搖搖頭：“其他的倒是沒問題，就是我的左手臂完全麻了，不聽使喚，剛才還做夢夢見了手臂好像不知道怎么被誰抓著，非要烤著吃。”
蘇棠偷偷看了武婧一眼。
武婧臉一紅，轉移開目光：“肯定是你睡覺不老實弄得唄。”
“咳，這個不是問題。”
溫良的老臉突然有些尷尬，“那個，你們能不能去個人找一下護士，我想去上個洗手間。”
他蓋著的被子，中間還有個小帳篷在提示著什么。
啊？！！
倆姑娘全都紅了臉，一起道：“我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