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所謂伊人
“那么溫總，還有一個問題，咱們要是下去收，很費時間吧？”
“不愧是兵哥，這都考慮到了。”溫良打趣。
別看兵哥對這件事答應的爽快且果決，他其實是那種謀定后動的性格，而且他做起事來四平八穩，很有一種領導人的氣度。
這種小生意，一是可以鍛煉自己的能力，而是即使生意失敗了對他來說損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這就夠了。
“滾蛋吧，說正事，那你是想在集上收？”
“沒錯，知我者兵哥也。我們一開始可以下鄉，去十里八村吆喝，然后在集上支個攤專門來收。”
溫良似乎又找回了曾經創業的激情，口水飛濺，“等回頭，我給我爸打個電話，把他那個桑塔納給要過來，就用來專門拉貨送貨。
其實他那個五菱宏光更好，一回拉得東西更多，但工地上要用離不開。
還有今天晚上咱們同學聚會也是個機會，等回去我去跟他們合計合計，要是可以干，咱們要能搞定市場，就讓他們也在各自的鎮上收這種東西。
他們兩毛收上來，我們三毛接下來。這樣一千個他們就能賺100，一萬個就能賺1000，一萬個也就一百來斤，用摩托三輪或者電三輪再不行搭車也能運到縣里，比出去打暑假工可強多了。
當然，前提是我們能找到銷路。”
溫良一說起來就有點滔滔不絕，那股子激情好像是要做幾個億的大生意。
他提的都是非常直接現實的東西，而且是有針對的方案。
這是一個非常可行的措施，農村這邊，一般是每兩三天就到鎮上趕集，只要他們找到銷路，不愁收不到東西。
因為對農村人來說，知了猴自己吃不吃無所謂，要是能增加收入，他們絕對會激發很大的熱情。
一個兩毛錢，半晚上一個人如果運氣好能抓100-200個。
這個年代，他們這里小工地上搬磚的小工一天平均工資80！
這筆賬很容易算。
“保存也是個問題。”
“這是小問題，誰家頭天晚上抓了都會放鹽水里泡著，黑了壞了臭了就不收。
第二天咱們收的時候就先放到泡沫箱冷藏，一個大號泡沫箱才幾塊錢，不算成本。”
溫良說著，頓了一下道：“對了，咱們還要搞個冰柜，萬一收太多一次賣不出去可以放冰柜里凍起來，以免到時候壞了白搭錢。
冰柜好弄，等真的能搞了，我就去我姑家把她家的冰柜借過來。”
兵哥這下心里沒有擔心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問題，溫良都想到了。
看起來，溫良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搞了。
“最后一個問題，開車怎么辦？”
“開車很簡單，我來開。”
“你？”兵哥狐疑。
“呵，我可是老司機，精通各種開車技巧和車牌…呸，反正你就放心吧，咱開車絕對沒問題。”
溫良撓撓頭，劣質發膠弄得頭有點癢，“就是一開始駕照是個問題，但孫姨，也就是陳希他媽已經打了招呼，我會以最快速度先把駕照考下來。
頭幾天可以找個司機…不行，這生意本來就是打個時間信息差，請別人不靠譜，我回頭打電話問我爸。
如果市場沒問題，咱們就先慢慢收著，放冰柜里凍好，等我拿到證咱們再送貨。
怎么樣，咱這專業不？”
這就叫不打無準備之仗，你想做任何行業的生意，至少要對那個行業熟悉才行，或者你投資精通這個行業的人。
你想炒股，但連曲線漲跌都不會看，進去不就是拿錢砸水漂嗎？
一個道理。
“專業！溫總，合作愉快。”
“程老板，客氣客氣。”
溫良往后伸一只手跟兵哥握了一下。
雖然咱現在是單手開艾瑪電動車，但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換成單手開…小蔦電動車、新曰電動車呢？
電動車很快到了縣城。
“對了，兵哥你要不要也去報名一下駕考，知了猴這個生意頂多能做個把月，你可以趁暑假把駕照考出來。”
“行啊，我也正好有這想法呢。”兵哥從善如流。
“還有一件事。”
“放。”
兵哥跟溫良太熟了，一聽他這個語氣就知道他沒有好話。
果然。
“你這個屎黃色的頭發等下要去剪了，換成我這種清爽成熟一點的，你現在這頭發太殺馬特了，明天咱們就要出去談生意了，形象很重要。”
零八年小縣城的野生殺馬特簡直泛濫成災，一抓就是一窩，沒辦法現在就這審美。一中作為市重點公立學校竟然也不管這些，簡直醉了！
兵哥嘴角抽了一下，這也就他穩重，這要換成大胖肯定就是一拳過來了。
不過，他確實打算換發型了。
當你沒見過美的時候，你可以以丑為美，但你見過美之后，還覺得丑是美的，那就是自己腦子有問題。
溫良現在這樣的形象，比他中午時候至少提升好幾個檔次，剛見到時他都震驚了，差點沒認出來。
路邊上不少考試完的高三女生頻頻往這邊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要是個女的，肯定也忍不住。
“那就先去理發店。”
“得嘞，沒問題。”
或許是找到了當初創業的激情，溫良表現出來的小興奮都有這個年齡應該有的青春飛揚了。
溫良對縣城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任何地方簡直閉著眼都能摸到，電動車很快停在了一個理發店門口。
溫良手里拿著東西跟兵哥走進去，連店老板都被驚動，這個發型搭配簡直太棒了。
“幫他剪一個跟我這個差不多的發型，有沒有問題？”
這個理發店直到十多年后依舊存在，而且還在縣城開了幾家分店，就是因為老板手藝好。
“現在還有兩人在等，等會我親自來，不過這個弟弟跟你臉型不一樣，他的稍微圓一些，你這種發型不適合他。”
說的委婉，其實就是胖。
兵哥開口：“沒事，你看著來，干凈利索就行。”
店里人不少，還有一個女生，此時都在偷偷的看溫良，瞬間覺得自己的發型簡直就是屎。
其中一個哥們更逗，都剪一半了，指著溫良道：“伙計，我就要剪他那樣的。”
伙計：我踏馬也想剪個那么有型的呢！
“那兵哥你先等一會兒，我出去給人送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溫良沒有坐著干等，他要去給蘇棠送東西過去。
說話間揚了一下手中的文具袋，走出理發店。
門外，溫良拿出手機，給蘇棠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蘇棠，你現在在哪兒呢？我過去找你。
哦，錦城花園是吧？我知道位置，你等我一下，7，8分鐘就到了。”
錦城花園是這個時候的高端小區，有多高端呢？
不能說！
你品一下就能知道了。
電動車在縣城的街道上穿行。
零八年的夏風，比起之后的二一年要涼爽一些。街道上稍顯得臟亂，有時會有不知道誰丟棄的塑料袋在干熱的風中打著旋，似乎要飛上天與太陽肩并肩。
街道上的綠化不怎么好，有時候會有飛揚的塵土迎面撲來，透著小縣城獨有的生活氣息，鋪天蓋地的糊你個灰頭土臉。
這個時候還在路邊上晃悠的，很多都是已經高考完開始撒歡的高三學生，屬于他們曾經或美好或躁動的青春已經成為過去。
大多數人已經成年，他們很多擁有著并不明朗的前程，因為不少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成績如何。
但至少此時，多數人還是快樂的，還沒有被生活把包袱壓在身上。
這樣的快樂，其實時間不多了。
道路兩旁，隨著溫良的行進，建筑也開始變得高大而富有城市的感覺，不再是原先那種八九十年D縣城的感覺——像是老舊的默片一樣。
這里以后會成為新的中心地點，大約再過去不到兩年的時間，距離這里約三公里的老火車站就會被拆除，修建起來一座可以容納高鐵的火車站。
不過，這里沒有虹橋工程師新鮮出爐的愛情故事。
現在這里，高層建筑還不密集，尤其是錦城花園，建筑密度低到嚇人。
小區旁邊就是一條河流經過，然后就是一公園坐落在這里，樹木森森是個乘涼好地方。
錦城花園內，可不是那種高層。
小高層的花園洋房，還有低層復式，往里還有一棟棟小獨棟。
安保自然也是最嚴格的。
小別墅那邊雖然是里面，但有一個專門的人進出，一般人的出入是走正門的，那里不讓人靠近。
這些信息，外人并不知曉，夠資格知道的呢也不會往外宣揚，因為能住這個小區的沒有一個傻子。
走到這里，空氣都好了很多。
如果說內陸縣城有什么不好，那就是空氣質量不太行，LC區一般不太干凈。
當然，比起這個時候首都的仙霧，這里要好無數倍。
溫良快到錦城花園門口的時候，給蘇棠又打了一電話。
剛好，就在大門口碰著。
那一瞬間溫良腦海里盡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梨花壓海棠’‘我花開后百花殺’‘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等詩句冒出來，壓也壓不住。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像是夏天的雨，來得那么急促不講任何道理，瞬間就把人給淋濕透。
但里里外外卻是愜意的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