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面館濃香

　　“去九龍城寨。”

　　的士啟動，順著云華街朝南馳去。

　　街上有警車來來回回巡邏，路邊還有很多警察見到可疑的就盤問。看樣子，九龍的警察全部出洞了。

　　“先生，您去九龍城寨做什么？那里很危險的。”的士司機大概一年也載不到幾個去九龍城寨的客人。

　　“找個朋友。”秦國強道。

　　聽了這話，的士司機不由得從后視鏡里看了秦國強一眼，后來就再不說話了。

　　的士一路向南，十五分鐘后停下來。

　　透過車窗，遠遠的一棟龐大的建筑。整個建筑被一塊塊兒明亮不一的亮燈的窗戶包裹著。遠遠的看上去渾然一體，密密麻麻的仿佛一個巨大的蜂窩。

　　“先生，我只能載您到這兒了，您要自己走過去。”的士司機道。

　　秦國強遞上錢，下車了。

　　的士在他身后絕塵而去，對面的龐然大物赫然而立，帶著幾分壓迫感。

　　這就是聞名港島的九龍城寨。

　　城寨分兩個大門，秦國強進入的是后門。

　　門洞里亮著一盞昏暗的燈。一群孩子在打鬧。他們穿著補丁短衫，白色的布面沾滿了厚厚的油灰。

　　一個要出門的人帶著異樣的眼神看著秦國強走過。

　　門洞的地上布滿了垃圾，竟有女人的三點內褲，一個孩子撿起來套在頭上，惹得其他孩子咯咯大笑。

　　秦國強叫來一個孩子，拿出一百塊。

　　“我想問你個事兒，你要是告訴我，這一百塊就是你的。”

　　孩子只看著一百塊驚呆。在這里別說是孩子，就是大人很多都沒有見過這么大的票子。

　　“怎么樣？”秦國強笑問。

　　“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孩子不相信。

　　秦國強點點頭。

　　“好，你問吧！”孩子的眼睛一直盯著秦國強手里的錢。

　　“嗯，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走路這樣的人。”他模仿一下左腳用力的姿勢，左肩也故意下沉的大些。

　　“他的身材很壯，好像一頭牛。”

　　孩子搔著后腦仔細想，看樣子沒有見過。

　　秦國強有點兒失望，正要走，另一個孩子跑了過來。

　　“先生，您說的那個人我好像見過。”

　　“在哪兒見的？”秦國強問道。

　　“在我家對面的面館兒里。”孩子道。

　　秦國強問道：“你是天天都能見到他嗎？”

　　孩子搖搖頭道：“不是，這兩天沒有看到他。”

　　“你能帶我去嗎？”秦國強問道。

　　孩子問道：“可這錢？”

　　“當然是你的了。”秦國強笑道。

　　“好，走吧！”

　　孩子走在前面。

　　穿過門洞，進入到了一個被四周樓宇圍成的巨大天井，抬頭看，一方夜空，幾點星辰。

　　四圈兒樓上有的帶廊道，層層而上，看著有點兒眼暈。

　　這邊是石灰樓，另一邊卻是木樓，一層接一層，隨意搭建，毫無規劃，仿佛小孩子亂堆起來的積木。

　　石樓上有木樓，木樓上也有幾層石灰樓，犬牙交錯，唇齒相依，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天井里很熱鬧。小吃店，麻將館，米店，布店，人來人往。

　　有的喝茶，有的聊天。

　　女人挎著籃子，男人叼著厭倦兒。

　　對面二樓的廊道上一對兒夫妻在打架，有鄰居去拉。

　　這邊收音機里播放著戲曲，咿咿呀呀。那面幾個逗鳥兒的，嘰嘰喳喳。還有幾桌打麻將嘩啦嘩啦。

　　一副生活畫卷撲面而來。

　　“這邊。”孩子轉向右邊的一條巷道。

　　巷道里十分陰暗，垃圾遍地，散發著惡臭。

　　巷道上面亂扯著電線，東一捆，西一條的，織成了雜亂的網。

　　兩邊就是陡立的樓宇，兩座樓相鄰這么近，實屬罕見。

　　秦國強以為，巷道兩邊的原本是平房，然后一層一層接上去的，越接越高，時間久了就形成了現在的樣子。

　　順著一條木樓梯上到了二樓。

　　再走過一條廊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小平臺上，對面有煙館，煙館旁邊竟然是一間明晃晃的‘雞店’。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賣弄著風騷。

　　秦國強知道，由于殖民地施政混亂，九龍城寨成了三不管的地方。而殖民地警方完全不想管。

　　港島的法律管不了這里，警察都不敢進來。煙館，賭檔，青樓，狗肉檔，黑幫，可謂百花齊放。

　　再看右邊也有幾家店鋪，其中角落里有一家極不起眼兒的小店兒，連招牌都沒有。若非能看到幾張小桌兒，桌上醬醋瓶，筷籠子，都不知道這是一家面館兒。

　　“看，他在里面吃飯呢！”孩子指著一個門口埋頭吃面的漢子道。

　　秦國強看過去，卻搖搖頭。那人是挺壯，卻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孩子畢竟出力了，錢總不能少。

　　“來，給你，別人要問就說你撿到的。”秦國強笑道。

　　“謝謝先生。”孩子拿著錢轉身跑了。

　　秦國強看看對面的樓上，一層層的陽臺上都護著鐵欄桿，居民們有的在陽臺上吃飯，有的做家務。

　　看起來九龍城寨不小，估計住著上萬人，在這里面要找一個人絕對不容易。

　　秦國強正好有點兒餓了，索性去吃上一碗面。

　　“老板，有什么面？”

　　瘦削的老板上下打量秦國強，好像他是外星人，眼神里帶著幾分警惕。

　　同桌的四個客人一起看向秦國強。

　　秦國強微笑著問：“不做生意嗎？”

　　“做，豬肝面，大碗小碗？”老板道。

　　“小碗。”秦國強找個位子坐下。

　　“稍等。”老板去了。

　　四個食客一直看著秦國強，直到豬肝面端上來，他們才舍得放過秦國強。

　　秦國強吃了一口，味道可以，只是碗有些臟。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秦國強剛吃一口，忽然聞到一股濃烈近乎刺鼻的香味兒。一個濃妝艷抹的豐滿女人踩著高跟鞋，隨著香味兒搖了進來。

　　搖啊搖，屁股要搖飛了。

　　她看到了秦國強，臉上的笑因驚訝而凝滯，整個人也站住了。

　　秦國強低頭吃飯，女人才繼續走起來，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又停住了。但他沒停，繼續吃面。

　　女人又動了。

　　秦國強松口氣，這樣的女人只會令他感到窒息。

　　啪！拍屁股的聲音。

　　“要死了。”女人嗲聲道。

　　男人哈哈大笑。

　　“候叔，還是老樣子豬肝面加炒蝦，送到我房里去。”女人道。

　　老板沒有說話，女人踩著高跟鞋噠噠的，慢慢的走。

　　“今天被幾個男人趴了啊？”男人賤兮兮的笑問。

　　“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人嗔道。

　　“什么時候給我免費一次啊？”男人調戲著。

　　“沒錢給老娘有多遠滾多遠。”女人罵道。

　　男人又哈哈大笑，看樣兒調戲技女是他們的樂趣兒。

　　女人走到秦國強身邊又停住了。

　　“喂，我就在斜對面，想玩兒就去找我，給你免費哦！”

　　秦國強不抬頭道：“謝謝，不用了。”

　　“切。”

　　女人搖著大屁股走了。

　　香味兒也沒了。

　　秦國強吃完面，擦擦嘴，拿出十塊錢放在桌上剛要起身，就聽到外面一陣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