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安道遠已經通過觀察口發現守夜人全部走了出去。
他靜靜的等待著竹先生把神殿這部分畫好,才說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竹先生,我們埋藏的黃金,現在是不是可以去取出來了。”
此刻的黃昏之后的黎明中的瓦爾哈拉神殿畫卷內,燃燒著明亮紅色的火焰巨樹外,那白色的大理石鋪滿了破碎的大殿,衰敗中顯示出一絲神圣。
竹先生把手邊的架子放在一旁,然后從自己的畫架里抽出了一副線稿。
兩人就走進了尼伯龍根之歌里,此刻世界樹已經倒塌,黃昏中的宮殿格外的荒涼,天空中還殘留有準界炮的余溫。
東京地脈演化出來的本身就是不完整的世界,度數沒有到一度以上,所以當牧者降臨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就已經不穩定了。
但此時此刻的畫面倒是與竹先生剛才畫出的一模一樣了。
安道遠靜靜的矗立在山丘之上,他回想起瓦格納寫過的此刻,是屬于人類的史詩。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一般:
我們要相信,創造希臘歷史的是人,創造今天歷史的同樣是人。
過去的我們只生產華而不實奢侈的工業品,而屬于未來創造的卻是藝術品,我們要問是什么原因使人發生如此深刻的變化,探其究竟是我們的使命。
正是用我所缺失的那觀察世界的雙眼,此刻你看見了我,所以我看見了希望。
竹先生把他手中的線稿輕輕展開,一座座潔白的石碑仿佛恢復了它們本來的樣子,重新屹立于了山丘之上。
此刻,史詩才真正緩慢而又溫和的被頌唱出來。
黃金被女神沉落與萊茵河水的湖畔。
屬于瓦爾哈拉的女武神布倫希爾德因為愛情而被放逐。
獲得力量的齊格弗里德斬斷了灰色霧氣中的大蛇與巨人決戰。
最后一切都隨著指環重新墜入萊茵河水,屬于諸神的故事也就結束了。
安道遠靜靜的看著石碑投影于天空的往事,那是屬于人類不曾知曉的往事。
竹先生亦沒有出聲,他只是僅僅的描摹著這個世界,平靜的將這華美而又壯麗一切保留在自己的畫中。
此時若是真正的瓦格納歌劇,現在周圍,還應該演奏起那屬于白霜遼闊、悠揚于高天之上的齊格弗里德之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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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遠是一位理性的觀眾,而此刻的他懷著一絲崇敬,那是對于人類史詩的崇敬,對于知識與文明背后的故事,每一位目睹的觀眾也許都會懷著這樣的心情。
給時光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光 出自布萊斯-帕斯卡,原文是:To the time to life, rather than to life in time。
他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是在“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但現在想來,可能這句話用在此處會更加合適。
星辰的光化作道標墜入現界萊茵湖中。
安道遠也就順著星光的軌跡走到了這里,他蹲在河邊,試了試水位的深度,河水帶著屬于瑞士境內的阿爾卑斯山北麓的清冽與絲絲冰涼。
他在這里撈出了一枚已經失去了光澤的指環,指環上雕刻著羅馬字符雕刻的文字,仔細觀察可以看見指環里也閃爍著屬于星辰的光澤。
但已經是幾千年前的星辰了。
風信居手賬緩緩打開,屬于信風那淡藍色的微光將尼伯龍根指環也染成了淡藍色。
然后手賬中緩緩烙印下了一行字:
神話頌歌其一:萊茵河畔的風神明遺物;尼伯龍根的指環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安道遠看不出任何信息,不過他知道,屬于海貝思的故事已經要告一段落了,也許明年海貝思再次降臨東京都,那也會是完全不同的臺風了。
“竹先生,我們回去吧,這里的地脈已經被喚醒,也許靈氣潮汐慢慢會蔓延上來,填滿秘境,化為現界的一部分。”
安道遠沒有打攪竹,而是等他畫完一部分才提醒了他一句。
竹先生笑了笑,他覺得安道遠這樣的態度十分讓人舒服,所以也不可能拒絕:
“我們走吧,這里終究只是神話的投影罷了,也許有機會,你能真正見證屬于人類的歷史。”
“那也是我的榮幸。”
“對了,等你做好了美味佳肴,別忘記叫上我,一緣和尚雖然修佛,但他卻并不介意葷菜素齋之別,所以連帶著我也有了些類似的愛好。”
安道遠沒想到看起來與世無爭的竹先生,現在也多了些煙火氣,也許這才是屬于現界的神明吧。
“看來我可要多準備一些了。”
他毫不在意灑脫的回應道,畢竟風信居里為了這次暴風雨準備的食材可不少,看來僅僅是一頓紅燒肉,也許不夠來招待這些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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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蘭地段萊茵河最后一階位于邊境城鎮埃默里希的下方、平原入口的三角洲區域中,萊茵河在此分成許多寬的岔流如萊克(Lek)河、瓦爾(Waal)河。
一處亮著溫暖白光的照明燈旁,一位小男孩正在將手中的紙船載著一片草葉放進了湖中,他家就住在萊茵河畔的一棟小屋子里。
荷蘭是個缺山少林的國家,他們通常駐對山、林有特異之感受。
人多少世紀以來有養花植樹草的習慣。在荷蘭,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要在住房前后種些花草,點綴環境。
華夏人講究盆景,而荷蘭人都喜愛“窗景”,他們往往習慣在窗臺上擺設或窗口上懸掛著各種奇花異草,恰與兩旁的垂簾相映成趣,自成一景。
小男孩忽然發現,河邊的紙船周圍泛起了淡淡的藍色光芒,然后微風吹起,拖著小船向遠方劃去,遙遠天空的星星倒映在這北半球純凈的河水里,仿佛染上了點點銀星。
他高興的跑回屋子跟自己正在煮土豆湯的母親說道:
“母親,我的小船這次沒有被掀翻,說不定神明聽到了我的聲音,他會保佑父親在海上的旅行吧。”
他的母親溫柔的給他盛了一碗湯,然后遞給他一塊白面包:“凱茵,記得吃完飯去洗個澡暖暖身子,神明會保佑你的海員父親的。
等他的船只抵達了佛羅倫薩,我就給他通電話,告訴他自己的兒子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萊茵河水泛起藍光,緩緩流向了鹿特丹,向著北海匯入,但此刻看見這一幕景色的人,不知為何,都多了些對于生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