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樹的鬼市是在十米寬的道路上。
不少包袱齋已經在地上擺開了,借著攤位上偶爾亮起的手電筒光,江陽發現這大柳樹鬼市規模還挺大。
王喆撇了撇嘴,“這就是鬼市?不就是個不開燈的古玩攤子么。”
江陽沒有說話,他借著光,一家家地在掃攤位上的東西。
京城的鬼市以大柳樹這最為有名,往往是晚上十一點就開始擺攤。攤主們將東西放在攤位上,有興趣的顧客就在攤位前蹲下來,拿強光手電筒照著看。看上什么,就開始說價。
與白天的古玩攤子不同,鬼市的鑒寶更需要眼力。
幾年前大柳樹鬼市出過大漏的消息更是讓古玩圈老藏家們樂意往這跑。
江陽一家家地走過去,攤子上基本都是些瓷器與玉器,賣青銅器的基本沒有。
這年頭,國家為打擊猖狂的盜墓行為下了重手,盜墓賊也基本轉移了交易渠道,基本是有自己的線路去聯系上買家。
所以,鬼市上如果真的出了青銅器,那基本就是后人造的贗品。
但這后人造的贗品里也不乏精品,比如民國初期地安門北有片店專門造青銅器,形制、做舊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是以假亂真,那的青銅器沒少往國外銷去。其中較為著名的有古銅張派。
古玩圈統一稱這的青銅器為后門造。
當時還比較出名的青銅器仿制就是在揚州一帶,與后門造的工藝略有不同,但也是青銅器造假的一大重鎮,俗稱揚州造。
江陽問過系統,這些民國造的贗品算不算真品。
系統給出的回復是,后朝仿前朝的工藝品可以算,民國時期開始的造假青銅器不算。
江陽走了幾十米,終于在一家攤子前停下了腳步。
攤主穿著件單衣,看到有客人來了,將視線從手機上收了回來。
攤主不冷不熱道:“隨便看看吧。”
江陽低下身子,拿出自備的手電筒,開始看第一件物品。
這家攤子上大部分放的都是青銅器,而且體積都不算小,盤、簋、鼎、尊、爵一應俱全。
江陽直接略過了小型青銅器。根據系統任務,他得盡量用60萬來買一件贗品才能獲得更多的資金。
看著這些青銅器,江陽有了一個保證自己不會買到真品的方法。
那就是要買疑點最多的那件。
攤子上的部分青銅器根本就是博物館名器的仿制品,四羊方尊、婦好鸮尊這些仿制品大大方方的擺在攤位上。
這些都是系統禁止購買的類型。
江陽在一尊豆器的底部上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劃線。
江陽小心地將豆器翻過來,用手電筒一照。
果然,豆器的底部刻著銘文。
江陽本科的時候學過出土文獻的課,也選修過說文解字的導讀課,對于甲骨文、金文、小篆他倒是不陌生。
江陽從銘文的右上角開始釋讀,解了五六個字后,臉色突然古怪了起來。
這篇銘文根本連不起來。
銘文的字刻的歪歪扭扭,每一個字都能釋讀出來,但連起來卻狗屁不通。
江陽又把豆器翻了過來,用手電筒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是件品相很好的錯金云紋豆。
但江陽也僅僅知道這青銅器叫豆,上面的紋樣是錯金云紋,至于真不真,他還真是看不出。
不過錯亂的銘文倒是給了他信心。
真品青銅器怎么可能會刻不成章的銘文?
這次打眼任務穩了!
古文字教材上的許慎、郭沫若、李學勤、裘錫圭、李零不由得點了個贊!
江陽不免喜形于色,攤主看在眼里,心里樂開了花。
來了一只肥羊!
江陽說道:“老板,這件東西劃個價吧。”
他是故意露出喜色,好讓老板滿天忽悠他,只要能砍到六十萬,那就行了。
攤主看了看江陽手里的豆器,沉聲說道:“戰國青銅器,我剛收上來的,傳世真品。一百萬可以勻給你。”
江陽還沒出聲,老王忍不住說道:“你還真敢開口,你這長得像痰盂的玩意值這么多?”
江陽聽了差點笑岔氣。
豆這器具,形象同金文的“豆”字很像,上下細長,中間圓鼓,老王說他像痰盂,倒也有那么點像。
攤主看著自帶綠色熒光的老王,甕聲甕氣道:“小伙子不是行里人吧。這古玩啊,就是這么的。”
攤主見兩人年齡都不大,身上書卷氣也沒褪去,不禁有幾分輕視。
“三十萬。”江陽還了一口價。
攤主面露難色,但心底卻是狂喜。
這東西他一萬收來的,因為收上來的時候渠道說是高仿,所以花了不少錢。
“九十萬。就當是交個朋友。”
江陽吐了幾個字:“四十萬,各退一步。”
攤主猶豫了一下,說道:“八十五萬。”
“五十五萬。”
“這...”
江陽徑直站起來,說道:“老王,走了,去別家吧。”
攤主急的也站了起來,“哎哎哎,小兄弟等等,六十萬,我稍微賺點薄利。”
這種古玩行里的砍價攤主最熟悉,雖然攤主嘴上喊著虧了,其實卻是大賺。
年輕客戶,其實最容易吃藥,面對這些買家,攤主顯得很有經驗。
明明是賺了大錢,攤主卻裝得被江陽撿了大漏一樣。
“成。”
“哎,小兄弟您是轉賬還是刷卡?我給你包起來吧。”
江陽用手機銀行轉了賬,然后等著攤主給豆器打包。
江陽心里也是按奈不住喜悅。
這次買贗品,不多不少剛好到六十萬。
等會找個地方去結算下獎勵,這六十萬就算是我江陽的了!
看著江陽和攤主欠貨兩清,老王用手肘捅了捅這位榮陽齋少當家。
“小陽,這不會是真的吧?不是說現在買賣青銅器是犯法的么...”
江陽笑道:“老王,這你就不懂了吧,買賣傳世青銅器不犯法,就算買到了剛出土的青銅器,那我們就直接上交給國家。”
攤主收了錢,也是不惜拍江陽馬屁:“對,還是小兄弟覺悟高啊!”
他的心底則是冷哼,“這東西要是真的,就讓我齊老虎次次都在發廊被抓。”
......
......
“都給我老實點!你,來指認一下贓物。”
一家小旅館內,十幾位警察正看管著蹲在地上的六個盜墓賊。
苗雪霏此時也進來了,心里則是有些小情緒。
明明隊里的幾個男同事搏斗都不如她,但隊長卻硬是不讓她參與抓捕。只有嫌犯都控制住了,隊長才讓她舉著攝像頭進來拍照,美名其曰寫稿匯報。
“嗯?”隊長顯然是有線人提供的信息,對著照片說道,“怎么少了一件豆器,多了一件醢器。說!放哪了?”
被抓過來指認的頭頭也有些意外:“對啊,還有件豆放哪兒了?”
隊長喝道:“我這是在和你說相聲嗎?你嚴肅一點!”
盜墓賊頭頭有些冤枉,“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啊,上午我點的時候還在的。還有,這醢器是贗品,我本想順手賣給古玩販子的。等下!二哥,我下午讓你賣醢器給齊老虎,你是不是賣錯了!”
“誰和你們這種盜墓賊是同志!”隊長嚴厲地說道。
一位瘦小如猴的男子抬起頭,顫著聲音說道:
“強莊啊,我賣的那件不是醢嗎?”
盜墓頭一恨鐵不成鋼:“WDNM!二哥,我讓你多認認青銅器,你就是不聽!那件豆我找人刻了假銘文,想出口糊弄老外的!”
筆錄的警察捧著本子,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盜墓團伙,眼睛一亮,淡淡說道:
“繼續說,我有在記。你們先把那個齊老虎的信息說一下吧。然后說一下海外交易的渠道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