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老樹,難道是…?”
林閑繞著老樹走了一圈,他發現老樹的細節都與自己記憶中相同,簡直就像是從照片里復制粘貼出來的一樣。
“如果我沒記錯,當初翻新雞圈和老屋的時候,傷到了這棵老無花果樹的根,它失去了汲取營養的能力,所以才逐漸枯萎,被大人們忍痛挖掉了。”
“其中一部分的無花果木,還被做成了太師椅,爺爺抽水煙袋講故事的時候,最喜歡坐在上面。”
林閑駐足片刻,他呼出一口氣,然后慢慢爬上了老樹。
“我記得…老樹在枯死前…在根系徹底壞死前…它結出了最后的果實。”
林閑來到了干枯的樹杈上,尋找著什么。
“小時候我和弟弟經常爬到無花果樹上,它陪伴了我們整個少兒時光。或許如果樹木有靈,它就像是一個溫和慈祥的老人,看著我們長大吧?現在回想起來,老樹拼著為我們結出最后告別的果實,著實有些感傷。”
沒過多久,林閑在樹杈上果然找到了一顆果實。
當他將手伸到無花果上時,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密的蜂鳴聲。
那些來自地面的血色線條瘋狂往樹上攀爬,它們穿過樹根、爬上樹干,最后一股腦鉆入了那一棵僅剩的果實。
“這又是哪一出?”
林閑跳下樹杈,他看著那棵注入了萬千血線的無花果,眉頭緊皺。
“對了,這里仍然是伊安水晶,也就意味著,這片地方也是屬于‘他’的一部分!”
果然,那顆吸滿了血線的無花果終于落地,從中出現的是一團淡淡氤氳的光暈。
“舊神之種?”
林閑走近了這團光,他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地方恐怕是“他”的潛意識夢境:從那棵干枯的老樹看來,舊神之種已經完全侵蝕了“他”的記憶,隨著果子成熟,舊神之種也步入了完全的成熟期。
“即使有著藥物和冰凍儀的鎮壓,也不是長久之計,”林閑看著逐漸褪去血色的血線,他摸了摸下巴,“這些形似血管的線條應該代表著神經和精神,它們都已經干枯褪色了,難道意味著人死了…”
“不,‘他’還沒死。”
林閑環視四周,喃喃地說:“或者說,這片黑暗的空間就是‘他’的意識深處:因為冰凍儀的休眠,‘他’已經進入沉睡。”
四周黑漆漆一片,那些血色的線條都褪色散去,老樹也消失無蹤,孤零零的光暈就這么飄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閑好奇地跟了上去,他來到這團光暈旁,伸手拍了拍它:“鈴蘭?”
光暈很呆滯地徘徊著,這顆舊神之種的成熟與其他的截然不同:宿主陷入了意識的沉睡,意味著它沒有掌控精神的能力;與外界的徹底隔絕,也意味著沒有其他舊神能控制并引導它學習。
所以,這顆小小的種子,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在黑暗的意識空間里無所適從。
雖然光暈通過幾年的時間已經滲透了“他”的所有記憶,但此時卻無任何用武之地:她不能“替代”原本就沉睡在冰凍儀里的本體,于是只能在這里飄著。
這里是淺意識深處的夢境,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逝比例大不相同。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光暈在黑暗中痛苦地飄蕩著——吸取了人類精神意識的舊神之種,等于有了自己的意志,它能體會到時間的殘酷。
于是,漸漸的,被逼迫的毫無辦法的光暈,開始建造自己的世界。
一段時間,或者說很長時間過去了。
林閑站在草地上,他看著那棵等比例放大了幾十倍的無花果樹,心中有很多謎題解開了。
“這時候的鈴蘭,就像是單純的小孩子一樣,在沒有大人的看管之下,她獨自開始堆砌自己的沙堡。”
草地、鮮花、老樹和老屋,在黑暗空間里,突兀地出現了這個小小的溫馨一角。
隨著時間過去,這一丁點生活的色彩在黑暗中蔓延,逐漸變得充實、變得豐富。
初生的鈴蘭也是舊神序列的一員,她擁有創造并改變幻夢境的能力。在與世隔絕的黑暗空間里,她無師自通,自己硬生生從本能里學會了改造夢境。
終于,毫無生機的黑暗意識空間,變成了一片生機盎然的小農舍。
鈴蘭依靠著“偷”來的記憶,將這片黑暗夢境改造成了林閑所熟悉的模樣。
房屋、家禽、河流、田野,逐漸豐潤的畫面,卻并沒有任何生氣。從沒有接觸過現實世界的鈴蘭,也只能漫無目的地飄在自己創造的畫卷里,從早到晚,甚至連這個“早晚”都是自己創造的虛假。
“這撲面而來的孤獨感…”
林閑知道鈴蘭看不見他,不然他都想去安慰一下這個出生即孤獨的“神”。
終于到了某一天,黑暗的空間開始震動,幻夢境開始崩塌,但初生的鈴蘭卻并沒有慌張害怕,反而變得激動——夢境崩塌,意味著人就要醒了!
“該死的!重火力在哪?!”
“左邊,左邊有突襲的迅猛龍!來人幫忙!”
“右邊有兩到三只冠龍,我正在處理!”
林閑剛擺脫黑暗夢境,一睜眼就聽見了大量的槍火和爆炸聲。
一隊隊的人類士兵正在走廊中與某些怪物交火:彌漫的煙幕彈、硝煙氣息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神儀廳放出了大量的恐龍,地下研究基地基本都是這些玩意兒了!”
“收縮防線!收縮防線!”
“收縮?再后面就只剩實驗室了,你們要把研究員的后背讓出來嗎?!給我頂住!!”
林閑穿梭在槍炮齊鳴的地下通道里,他跟隨者潰逃的士兵,先一步來到了最深處的實驗室。
打開門后,林閑果然看見了意料之中的人。
楊馨予,此時的她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氣質變得沉穩了不少。
“楊科長,我們撤退吧!神儀廳的攻勢源源不斷,我們撐不了多久的!”
面對安保隊長的勸阻,楊馨予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身側的開關,說:“儀器已經在解凍了,我必須等到‘他’完全醒來。”
安保隊長抽出了槍械,他緊張地看著精鋼的氣密大門:“醒來?儀器里有什么重要的東西?研究材料可以再找,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啊!”
楊馨予神色平靜,她手里抱著刻滿符文的盒子,并沒有慌張。
“儀器里是什么?你知道為什么神儀廳放的是恐龍而不是攝魂怪,對我們趕盡殺絕嗎?因為他們需要我和儀器里的‘東西’活著,至少精神要完整無缺。”
“我的研究,讓他們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