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書,完。”
敬雅合上筆記本,將它遞了過來。
“最后的一頁上全是血,字跡都已經扭曲了,能看出這個小姑娘最后的絕望。”
“絕望?”“他”接過本子,大致地翻了兩頁,笑了笑,“說不定是‘狂喜’呢?”
寧云不樂意了:“狂喜個什么?你都看見這么苦難的場景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收起本子,揉了揉眼睛:“我說寧云,怎么感覺你對我的敵意又增加了?是不是因為寧雨的原因?”
“你還敢提妹妹,我…”寧云大怒,他擼起袖子就上前一步,但立刻被敬雅給阻止了。
“云兒,這里沒你的事了,回房間休息吧!”
寧云顯然并不服氣:“可是,娘!妹妹在神儀廳是和他一個部門的!從前段時間我就覺得妹妹表現的不對勁,自從他升職到那個部門后,妹妹就很奇怪,一定是被他欺負了!”
“你累了,該休息了。”敬雅的眼神變得更加嚴厲了,寧云憤憤不平,但也只能轉身進屋,用重重的摔門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敬雅見狀嘆了口氣:“林醫生,請別見怪,畢竟他倆兄妹情深,現在又暫時分開了…”
“他”擺了擺手:“理解。當初一直看著長大,處處都需要自己幫忙的妹妹,現在卻成為了神儀廳的高官,甚至能夠照顧哥哥了,這樣的反差的確會打擊自尊心。不過,有利有弊,寧云以此奮激勃發,也愈加堅強了,不是嗎?”
“不愧是林醫生,心理分析很到位”敬雅抿嘴輕笑,但神色隨后就變得憂愁,“雨兒近期,可好?”
“很好,精氣神符合一個高中女孩應有的樣兒,”“他”攤了攤手,“活蹦亂跳的。”
“那就好,畢竟神儀廳,我還是不太喜歡…”敬雅有些黯然,“如果當媽的我,能再有權勢一些…”
“既然覺醒了種子,就與舊神脫不了干系了,你也懂這一點。”
“他”說著,把話題扯了回來。
“這個盒子,你打開過嗎?”
敬雅看了一眼畫滿符咒的木盒,她后怕地搖了搖頭:“坦白來講,作為黑市的老板,我這幾年也看過了無數骯臟和恐怖。送到我這里的‘貨物’,有缺手斷腳的人,也有從恐怖電影里走出的怪物,但卻沒一個讓我如此害怕的東西…”
“他”輕輕敲了敲木盒,笑了:“恐懼,那就對了。恐懼的最根源,就來自于‘未知’。”
“恐懼未知,這催生了一個‘克蘇魯’文化的潮流。”
“敬夫人,你肯定不知道何謂‘克蘇魯’。它是人類對宇宙中未知生物的恐懼,倡導著無垠寰宇中,一定有憎惡的邪神,它們不在乎我們的存在,但一旦它們注視到我們,必定會引來滅頂之災。”
“‘舊日支配者’,它們代表的就是人類對宇宙的恐懼。在那個人類還剛剛觸及深邃宇宙的時代,我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才恐懼。”
“傳聞在和平時期,有一對克蘇魯愛好者的婚禮,他們請親朋好友來支招,想辦一個最有‘克蘇魯’風味的婚禮。”
“好友們紛紛加入了討論,有的人說多加一點觸手,有的人說放一些邪神的掛畫,有的人說穿上畫滿符印的婚紗…”
“但唯獨有一個人的建議,讓其他人都保持了緘默。”
“建議你們,在新房中勻出一個小房間,然后畫上一個法陣,擺上一些祭品,隨后將這個房間封死,任憑誰都無法打開。”
“然后過上兩年,你就知道什么叫‘克蘇魯’了。”
“這個提議讓其他人嘆為觀止,再沒有人繼續談論了。到最后,那對新人采用這個建議沒有,也無人知道。”
聽到這里,敬雅有一些動容:“在那個時代,應該…”
“他”點了點頭:“沒錯,那是個無神論的時代,人們從沒見過超自然的事物,但依舊會害怕。”
“房間里會有什么東西呢?最大的可能,是空無一物。但是,萬一呢?”
“房間里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老鼠還是…”
“昨夜做了噩夢,是勞累過度還是…”
“有一些奇怪的異味,是垃圾發臭了,還是…”
“因為打不開,因為看不見,因為無所適從,所以恐懼才在心里發酵。”
“這就是最原汁原味的,‘未知’的恐懼。”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舉個更通俗易懂的例子吧!讓人倒著走路,是不是走幾步后,就會條件反射般往回看?”
“這是因為,人潛意識會以為,背后有什么障礙物會擋住自己,讓自己受傷——車、行人、樹、電線桿…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也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所以倒退著走路一般走不長。”
“再舉個更實際的例子。”
“他”低下頭,指了指自己的腳:“拖鞋穿過吧?當里面進了異物硌腳的時候,你的心是不是瞬間提起來了?”
“即使知道可能是普通的石子,但你的心里依舊會懷疑:是不是踩到臭蟲了?是不是踩到排泄物了?是不是踩到什么惡心的東西了?”
“直到確定看見鞋子里的異物,你才會放下心來。”
“這,就是人對未知的恐懼——直到確定并且理解這些‘異物’,人才會安心。”
說到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倘若一直面對無法理解的事物,人就會瘋狂。”
“以我剛才舉的三個例子來說:那對新婚夫婦在家里面對一個永遠開不了的門,遲早會在疑神疑鬼中暴力拆墻;永遠只能背對走路的人,一個腳下浸泡著未知物體的人,遲早會抓狂地走向任何可以照明的地方…”
“你知道為什么我之前一直郁郁不樂,而現在開始健談了起來嗎?”
“他”的臉色,出現了狂喜。
“就像剛才我對寧云說的一樣,那個‘維埃拉’最后的扭曲筆跡,不一定是絕望,而是‘狂喜’!”
“正如我們理解不了舊神,所以對祂們只能報以恐懼一樣。”
“我沒想到,舊神也有不能理解的東西,”“他”指了指盒子,“正如維埃拉所說,那顆血月是舊神都不能理解的事物,最終將祂們逼入瘋狂。”
“而現在,這個‘武器’就在我的手里,我為何不能狂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