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師者
晨曦灑下燦爛的輝光，映照著這一方山水環繞的小小校舍。
銀杏樹在微微搖曳，泛黃的落葉在半空中打著卷兒吹入教室中，似乎預示著這又是一個碩果之秋。
八十年代布景的教室里，林閑戴著平光眼鏡，正坐在講臺上翻閱著自己的講義。在課桌的第一排，那個穿著中式軍綠大衣，梳著小辮子的女孩兒還在精神奕奕地翻看著書本。
“好了，開始上課吧。”
聽到林閑的話后，小女孩立刻興奮地抬起頭，凝視著已經寫滿了字的黑板。
“老師，林老師！今天我們學什么呢？”
“今天啊…”
林閑有些出神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晨光，他笑著點了點頭：“今天我們上語文課吧！”
“‘但使龍城飛將在’的下一句是什么？”，
“這…唔唔…嗯…”
小女孩摳了摳后腦勺，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已經有些泛黃、寫滿了各種筆記的書本。
“我知道了！”
“是‘從此君王不早朝’！”
“已經一百年了啊。”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不知不覺林閑已經作為教師，在這個夢境里生活了百年。
一間校舍、一間教室、一個天井、一棵銀杏老樹、幾個石凳和一個擺上了中國象棋的石桌，還有養著幾條錦鯉的翠色假山池，這就是這間二人學校的全部。
“你真是個瘋子！明明你這么抗拒夢境，為什么卻主動在她的夢里待了百年？”
“沒辦法，誰讓她當時在診所的時候過了一次極難的檢定，扔骰子扔了個6呢？”
“你覺得我會信嗎？”
“好吧，鈴蘭。悄悄告訴你，這是因為女孩子的夢比較香。”
林閑在這方天地里，和娜塔莎的夢境化身一生度過了百年歲月，他并沒有別的目的，而是簡單的…教書育人。
林閑的母親，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就如同父親帶給林閑的影響一樣，他的母親，也將這個信念刻入了林閑的靈魂：
——讀書，改變命運；知識，照亮人生。
完整地看完了娜塔莎孤獨而痛苦的半生后，林閑放棄了直接下命令的想法：他知道如果再這樣走下去的話，娜塔莎最終將踏上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于是，林閑讓鈴蘭利用權限小小地任性了一下，將娜塔莎的深層夢境改成了這所小學；而他自己則拿起課本，依照母親曾經的教導，開始了一段生澀的教師生涯。
“孩子，從生理上拯救一個人，容易；但是從心理上拯救一個人，很難。”
“現代社會，不像以前吃飽喝足就能開心一整天；也不像以前背著竹編簸箕去田野里割豬草，回來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你時，就覺得自己已經是最幸福的人了。”
“你要知道，追求簡單幸福的行為本身，就已經不簡單了。因為幸福不是能追求得到的物質，而是一種環境，一種在某種狀態下，你突然就能意識到的環境。”
“相比之下：追求幸福很難，但是痛苦卻無孔不入。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痛苦的人生卻各不相同。”
“孩子，你曾經問我為什么要當醫生？那是因為我曾看見一個痛苦的人，在變得幸福時的模樣——而就在那時，我了幸福。”
“孩子，等你什么時候能治好一個痛苦的人，看到她那幸福笑顏的驚鴻一瞬，你就能明白：分享幸福，其實很簡單。”
“老爹，這話可是你說過的，最近我可是超缺幸福感的。”
林閑站了起來，他拿著粉筆擦，開始在寫滿了文字的黑板上擦拭出空白的區域。
“一百年了，也該是收尾的時候了。”
百年來，林閑教會了娜塔莎很多、很多東西。他曾在地下大書庫徜徉過悠久的歲月，知識是他度過孤獨長生時最好的伙伴。
數學理清邏輯，語文穩固思維；
歷史自省過去，詩文漫想未來；
科學讓人進步，天文使人謙卑；
知識，是拓寬人類視野，讓你不拘泥一方的最佳階梯。
林閑利用著鈴蘭偷偷從地下大書庫里調來的教材，他縱古寰今，講述了從日不落帝國的建立到冷戰的傾軋；從古詩文三百首到微觀宇宙的形成；從物種的進化到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的重要性…
其中尤其重要的，便是能讓人洗心革面的知識，那是來自于紅色時代的瑰寶。
《馬哲》
這是一個能在黑暗時代驚醒萬萬人的精神著作，也是一盞在孤獨前行的人們眼里，最閃耀的明燈。
林閑，其實很喜歡那個年代的蘇維埃，和支撐起她背后的，擁有熾熱理想的人們。
在那里，有革命大風暴、點燃世界的大火、未來的朝霞、奔騰飛馳的紅色駿馬、耕地的鐵犁、紅旗招展的年輕軍團和所有團結一致的火焰。
那是一種淬火的堅韌，和深沉憂傷下的不屈。
那是一個由理想主義者且又是實踐主義者建立的頑強國家，那是一幅用熱血組成的時代繪卷。
“那我，就把這次百年授課，當成一次徹底的…”
林閑敲了敲桌子，拿起一支粉筆。
“心理革命吧！”
又度過了一段時光。
“老師，今天我們上什么課啊？”
今日女孩的聲音充滿了朝氣、好奇和興奮，唯獨沒有了往昔的彷徨和脆弱。
“今天啊，是…”
老師，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流連百年的一方天地，和那棵歲月流長的銀杏老樹。
“《最后一課》。”
陽光從破碎的玻璃窗中照入，映在了略顯疲憊的林閑側臉上。
“百年一瞬，這種會讓普通人瘋狂的歲月流逝，看來我已經過分習慣了啊。”
不多時后，隨著一聲淡淡的呻吟聲，坐在輪椅上的女孩便慢慢睜開了眼睛。在面對著坐在椅子上，面色輕松地翻閱著診所藥理書籍的林閑時，娜塔莎顯得有些迷糊。
“唔…這里是哪里？”
白色的陽光照在娜塔莎那軟金色的長發上，就如同波光粼粼的湖色映照著流瀑一樣，反射出令人迷醉的光輝。
“睡糊涂了么？”
林閑合上書本，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娜塔莎已經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他，她的臉色瞬間綻放出欣喜而歡快的笑意。
“林老師！”
在這驚鴻的一瞥間，林閑或許真的瞧見了，父親曾經對他所說的——
簡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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