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心說剛才還夸你們熟悉線路,在濃霧里也能繼續前進,連船都不帶停的,誰知道打臉打的這么快。
他立刻去往駕駛室,第七月也跟著。常妙和船老板老察正在低聲商量。看到他們進來,常妙神色嚴肅:“我們遇到麻煩了。”
“不用加錢吧?”陸云問道。
常妙一愣,暗想這個白袍小子思維角度很刁鉆呢,你不是更該關注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她沒好氣的說道:“加錢也解決不了。濃霧起了變化,按照以前的航線找不到鬼獄島了。”
“濃霧還能起變化?”他下意識的看向第七月。
“有這個可能。本來就給鬼獄島配置了迷霧裝置,如果調整參數的話,霧氣的稀薄濃厚程度、氣流風向、覆蓋范圍,都有可能起變化。按照以前的經驗前行,找不到路是很正常的。”
第七月說完,和陸云對望了一眼。
迷霧裝置調整了參數…他倆同時想到一種可能性。
常妙雙手一攤:“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很可能一直在濃霧里轉圈,沒法接近鬼獄島。”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有個方法值得一試,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第七月說完,離開了駕駛室。不一會兒,留著板寸頭的武僧明遠和披頭散發的南宮酉靈跟著他走進來。
“這位女士傳承了一項古老的技術,能夠推測世事,預知吉兇,可以讓她幫忙。”第七月指著南宮酉靈,介紹道。
常妙皺著眉頭:“不就是占卜嗎,說得這么啰嗦。這會兒我們在濃霧里迷失方向,占卜能幫上忙?”她歪頭看向南宮酉靈。
“勉強可以。”這位穿著簡單樸素的占卜師,用右手輕輕撩開長發,露出自己右眼,看著眾人。
陸云心中一縮。這只右眼布滿血絲,看上去一片血紅,很瘆人。
南宮酉靈從懷中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龜殼,上面分布著不少陳舊的裂紋,似乎這塊龜殼已經使用了很多次。
“接下來該怎么操作?”常妙問道。知道南宮酉靈是占卜師后,她似乎變得謹慎起來。
南宮酉靈張開嘴巴,聲音意外的相當清脆:“一共八個方向,隨便往一個方向開,我占卜問路,要是正確的方向,就繼續,如果不正確,就換一個方向,然后接著占卜。”
雖然比較麻煩,但也只有如此才能繼續前行。
常妙和陸云兩人交換了眼神,同時微微點頭。眼神慵懶的女向導轉過身,吩咐老察先將船朝著南方開去。
漁船朝著南方航行,老察緊握著方向舵,保持方向不發生偏移。
十來分鐘后,南宮酉靈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減速。”
老察遵照吩咐,降低發動機轉速,漁船速度逐漸放緩。
南宮酉靈通紅的右眼緊緊盯著手中的龜殼,嘴里念念有詞,但說的內容,卻沒人能夠聽明白。
五六秒后,轟的一聲輕響,龜殼下方騰起一團橙紅色的火焰,發出滋滋的炙烤聲。
船艙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宮酉靈手中的燃燒的龜殼。南宮的一雙手就像是鐵鑄的一般,烈火焚燃,她卻渾然不覺,和沒事人一樣。
“管用嗎?”陸云小聲詢問第七月,后者沖他做了一個收聲的手勢,低聲道:“看著。”
龜殼被烤了四五分鐘,南宮酉靈紅色的右眼一閉,那團烈烈燃燒的橙紅火焰瞬間熄滅。她將右手攤出,掌心的龜殼已經出現了幾道新的裂紋。
作為前世縱橫網絡的鍵盤俠,燃燒龜殼的占卜方式,陸云也聽說過,這是華國非常古老的一種方法,封神演義里,周文王就是用這種方法來占卜吉兇。
不過,他沒想到在武者的世界里,這種傳統的占卜方式仍然保留。和戰技相結合,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變化…
現在新的裂紋已經烤出來了,但該如何解讀,就要聽專業人士的。大家一起抬頭看著南宮酉靈,聽她怎么說。
“方向錯了。”
南宮聲音清澈,否定了南方這個方向。
“換!往東南方試試。”常妙果斷說道。老察點點頭,雙舵,調轉方向,漁船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這時,黃顯四人也醒了過來,一起來到駕駛室,問清楚情況后,都饒有興致的看著南宮酉靈占卜。
這回同樣也是航行了十多分鐘后,南宮酉靈再次讓降速。她依照之前的方式,用通紅的右眼發動火焰,炙烤龜殼。
“這是離火。”家學淵源的徐征一眼看出,走到陸云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這女人不簡單,什么來頭?”
“瞭望者第四號,占卜師。”陸云苦笑道。
他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除了不明所以的老察,和早已看出端倪的常妙,其余四人都大吃一驚。
沒想到還沒上島,就先遇上了不滅之月的人!
驚訝之余,他們將目光投向第七月和三號武僧。照這么說,這兩人也是不滅之月組織里的人,而且看上去身份不低,絕對不是什么小嘍啰。
“各位同學不用瞎猜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月之使徒,排在第七,人們習慣稱呼我為第七月,這位大師是瞭望者三號,武僧。”
武僧懷遠往前邁了一步,雙手合十,向眾人低頭致意,然后又退回去,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
這下黃顯四人不淡定了。
不滅之月不僅出動了瞭望者,還出動了月之使徒!看來他們對鬼獄島的古戰場很重視。
還是王夢羽反應快點,單手托著下巴,裝作疑惑道:“不滅之月來這里做什么呢?”
“還能干嘛,當、當然是…”
黃顯說到這里,忽然感覺沒對,看到陸云、王夢羽和徐征都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猛然醒悟過來,支吾道:
“當然是來找我們麻、麻煩的!當初在京都古戰場和西北古戰場,咱、咱們不是把他們干趴下了嗎?”
第七月滿面笑容,瞇著眼睛看向黃顯。
黃顯干脆裝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勢,大聲道:“我、我說,就你是第七月吧,我們這次是私人行動,和華武無關,你可得分清楚了!”
“葉明妃的兒子,有點意思。”第七月嘿然笑了一聲,不再理他。
這時,南宮酉靈再次說道:“方向還是不對。”
“再換!”常妙高聲對老察說道,“西南方向!”
鬼獄島在巴利島南方,所以她先將朝南的方向試一遍,然后再換其它方向。
老察轉舵調向,往西南方向航行。
這次仍然是航行十分鐘后,南宮酉靈再次炙烤龜殼,占卜方向正確與否。片刻后,龜殼又呈現出新的裂紋。
眾人都略微緊張的盯著南宮,等待她的解讀結果。
“還是不對。”
“再換!”
如此連續換了幾次方向,直到漁船向正西方向航行,南宮酉靈終于解讀出來正確的信息。
此后,每往前十分鐘,南宮都會再次占卜。如果裂紋解讀出來是正確的方向,那就繼續前行;如果解讀出來方向錯誤,只有重新再試試。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占卜,航行三小時后,霧氣逐漸稀薄。
路上,陸云將從第七月那里聽到的情報,包括葉明妃是瞭望者十二號,鬼獄島上有古戰場等,全部告訴同伴們。
大家都是聰明人,很配合的發出驚訝的感嘆聲,尤其是黃顯,演技非常到位,聽到自己母親是瞭望者時,雙手抱頭,腦袋搖晃,直呼“我不能接受”。
這樣一來,這些情報都成了公開信息,大家也不用怕不小心說漏了嘴。
漁船繼續前行,陽光透過霧霾,鋪灑在漁船上。
凌晨四點出發,現在太陽都出來了,這一路走得實在不容易。
“我算明白了,你們當初為什么不用占卜的方式,嘗試通過西北古戰場入口的迷霧。”陸云感嘆道。
“對,西北古戰場入口的迷霧更加撲朔迷離,靠占卜,可能走一年都到不了。”第七月點頭道。
說話間,漁船終于駛出迷霧。燦爛的陽光灑在蔚藍的海面上,海波蕩漾,海風輕柔,眾人的心情都變得好起來。
一座樹木叢生、山峰聳立的島嶼,出現在漁船正前方。走了大半夜,終于看到鬼獄島,華武的同學們都感到振奮。
“老察,你一個人回去太危險,干脆這幾天將漁船靠岸,你就住在船上,等我們一起回去。這些天沒法捕魚的損失,這些人雙倍付給你。”常妙提議道。
老察裂開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憨厚的點點頭。
“你們沒意見吧?”常妙又看向陸云和第七月。
第七月微笑點頭,示意沒有問題。陸云卻眉頭緊皺:“大姐,我們都只是學生啊…”
畢竟是私自行動,沒有校方和天元司的財力支持,花的都是自己錢,還是要裝一下心疼的。
常妙皺起眉頭:“那怎么辦?總不能讓人家老察一個人回去吧。”
陸云看向第七月,“七先生,你不是說咱們合作嗎?要不這樣,向導的錢我們出了,老察的錢要不你們不滅之月全出吧?”
牛筆…第七月心中感嘆。
自他出任月之使徒以來,還從沒人敢和自己討價還價。這次出來,卻一下子遇到兩個。一個黃顯敢直接硬懟,一個陸云敢伸手要錢,華武果然奇才輩出。
“行,我們出了吧。”第七月答應了陸云的請求。
“成了。”陸云對常妙笑道,“這位金主巨有錢,之后有什么需求,就問他吧。”
第七月嘴角抽動。這陸云實在有點賤,難怪黑死神恨他恨得牙癢癢。
漁船擱淺在沙灘上。老察將錨扔進淺海。
眾人逐一下船。和老察告別后,一群人往鬼獄島深處走去。
“鬼獄島不算太大,從海灘過去,走過一片淺丘的叢林,就開始登山。整個島走完,大概需要五六天時間。你們所謂的古戰場在哪個區域?”
常妙一面走,一面介紹鬼獄島的情況。
她將小型通訊器分發給陸云等人,然后對第七月說道:“鬼獄島上手機沒法用,如果分散開來,得靠通訊器保持聯絡,你們三個需要嗎?”
“需要。”第七月點頭。
“每個通訊器的租金兩萬,包五天,超出一天每天五千元。”常妙獅子大開口。
陸云等人都知道她在敲竹杠,但被敲的對象是不滅之月,也就都笑而不語。
第七月咬牙道:“行!”
他感到不爽,倒不是因為錢出的太多,而是這個女向導把自己當肥羊來宰,完全沒放在眼里。
第七月這個人,外表客氣,但骨子里是個極為自負。他打量著常妙,笑道:“常向導也是武者吧?”
“沒錯,品級還不低。所以你不要對我動什么歪念頭。”常妙干脆的回答。
第七月笑了笑,掏現金當場支付,拿了三個小型通訊器。
“繼續說剛才的話題。”常妙將錢揣好,“你們說的古戰場,在哪兒?”
陸云等人都看向第七月。后者說道:“我不知道。月之使徒當中,沒人到過鬼獄島。”
頓了頓,他笑道:“這就是為什么有南宮女士同行的原因。”
“不、不會吧,又用占卜?這么大一個島,走一步占卜一步,到明年都不一定能找到!”
黃顯覺得這個方法太慢,說不定地毯式搜索都要快一點。有古戰場的地方,肯定會修筑軍事化設施,再不濟也會有一些工事,目標應該挺明顯。
“我也贊同。分頭搜索,用通訊器聯絡,這樣效率最高。”王夢羽說道。
“對,救人要緊,不能耽擱太久。”徐征也附和道。
大家都提出自己的意見,然后看向陸云和第七月兩位決策者。
“不行!”這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黃顯愕然道:“為什么?”
兩位決策者對望一眼。自從得知鬼獄島的迷霧裝置被調整以后,他們對這件事情,都有著相似的判斷。
第七月抬了抬手,示意陸云來說。陸云也不客氣,轉頭向常妙問道:“妙姐,最近十來天,有沒有人找到老察,讓他駕船到鬼獄島?”
“沒有。”常妙想了想,回答道,“無論是酒吧的顧老板,還是老察,但凡遇到前往鬼獄島的人,都會推薦我做向導。不讓我做向導的,別想穿過濃霧抵達島上。”
你們這一條龍銷售服務玩得很溜啊,很像前世出租車司機給娛樂場所拉客的模式…陸云心中吐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這就對了。鬼獄島外圍的濃霧,不出意外,是用不滅之月的濃霧裝置制造的。這種濃霧裝置,只要更改原始參數,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即便已經很熟悉航線的人,遇到新的濃霧也會一籌莫展、找不到方向,就像老察那樣。
“但是,要調節儀器的參數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些高精的設備儀器,如果沒有培訓,連操作按鈕是什么意思都不見得能知道。”
第七月點頭道:“迷霧裝置我見過,說實話,即使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操作。”
“你、你們的意思是…”黃顯有些發現華點的感覺了。
陸云笑道:“葉阿姨,也就是胖老弟的媽媽,按照第七月提供的信息,是突然失去音訊的。這種情況,我認為有三種可能性。
“第一,有人從外部攻入鬼獄島,控制了所有駐守在這里的人員,包括葉明妃阿姨;
“第二,內部有人叛變,控制了所有人;
“第三,有人里應外合,將其余人控制。
“雖然不知道始作俑者的目的,但大致不會逃脫這三種可能性。
“那么,我們當前獲得的線索有哪些呢?首先,最近十來天,沒人通過老察登陸鬼獄島;其次,鬼獄島的迷霧裝置參數改變,導致外圍的濃霧發生變化,阻礙外人的進入。
“根據這兩條線索,我們可以假設,如果這件事是由一個外來者發起,那么,他需要做到哪些事情?
“在沒有老察領路的情況下,獨自穿過迷霧到達鬼獄島,然后找到連月之使徒都不知道位置的古戰場入口,發起突襲,一舉拿下所有駐守人員,包括一名七品武者,接著操作復雜的儀器,改變鬼獄島外圍的濃霧。能將這些事全部做到,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太小。
“換言之,這次的失聯事件,極有可能是內部叛亂,或者里應外合,但無論怎樣,一定有內部的人士參與!”
這番分析讓眾人頻頻點頭。
第七月心想這個陸云雖然嘴巴很賤,但腦子還挺好使。
常妙也對他刮目相看,暗想從這番有條理的分析來看,白袍多次立功,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過南宮酉靈和武僧明遠兩人,從頭至尾都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模樣,就像是兩個工具人。
“即便有內部的人參與其中,為什么我們剛才提出的計劃就行不通呢?”王夢羽問道。
三小姐,你的智商波動有點大呀…陸云心中吐槽。
“會有監視。”徐征回答道,“我們分散兵力,會被逐個擊破。”
“就是這個道理!”陸云打了一個響指。
“這幫叛變的人,改變了迷霧裝置的參數,讓島嶼周圍的濃霧發生變化,本來就不打算讓任何人靠近島嶼。
“為達到這個目的,他們也一定會在島上布置暗哨,隨時監控有無外人侵入鬼獄島。這些人都在島上生活了很久,一定比我們熟悉環境,我們很難發現這些暗哨。
“如果我們分頭行動,肯定會被逐個擊破,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
王夢羽終于搞明白陸云的意思,她思索片刻,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問道:“那咱們要怎么找到這伙人的駐地?”
“如果這次只有我們幾人,接下來肯定舉步維艱。”陸云說道,目光轉向第七月。
“但有了第七月這樣的強援,事情就有轉機了。”
第七月托著下巴,問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至少,這座島上的戰力情況,你該很熟悉吧?”陸云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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