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最后的波紋

　　“不！不！不！”鐘長生像是瘋了一樣大吼道。

　　——沒錯，生長在廢土里的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我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不愿意輕易把保命的底牌打出去。

　　——但正因為此，對于那些值得信任、甘愿為我付出生命的朋友，我才會更加珍惜！

　　鐘長生雙眼通紅，咬牙切齒。

　　暴怒之下的他爆發出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行動力。

　　他以雷光一般的速度拔刀。

　　優作蓮華！

　　這柄吞噬了不少生魂的刀刃，此刻綻放出灼熱的光芒，好似等待已久的巨龍發出了亢奮的龍吟。

　　刀光掠過，猶如一團爆裂的火焰。

　　神像發出巨大的悲嗥聲，它驚恐地望著斷口處。

　　作為神明的化身，它竟然被一個人類砍斷了巨爪！

　　鐘長生一擊得手，連忙將李佳妍搶入懷中：“李佳妍，不要死！”

　　在直面神像并且發出那一道斬擊時，他的心中并沒有任何波動；但此刻看著李佳妍姣好的容顏，他卻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不要死…不要死…

　　“咳咳…”仿佛奇跡一般地，在心臟被捏爆了之后，李佳妍仍然存留著一絲生命跡象，發出了咳嗽聲。

　　鐘長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是獵殺者序列的能力波紋！”

　　他心中狂喜，這個能力能夠賦予使用者超越人類極限的生命力。

　　理論上來說，只要有一線生機，都有搶救回來的可能！

　　鐘長生不再猶豫。

　　“門之鑰！”

　　他雖然痛恨神像，并很想留下來暴打敵人一番，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

　　并且李佳妍確實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療養，眼下不是逞一時意氣的合適時機。

　　隨著鐘長生一聲爆喝，一股極其強悍的氣息出現在了老宅之內。

　　此刻他的雙瞳之中，有一輪圓盤在緩緩轉動。圓盤之中，刻印著白銀的匕首狀鑰匙。

　　“嘭”的一聲，一股黑霧，頓時將鐘長生及李佳妍籠罩在內。

　　茫茫無邊的虛空之中。

　　浮空孤島。

　　黑霧散去，鐘長生喘著粗氣。

　　第一次主動使用門之鑰穿越世界線，他產生了一種瀕臨于瘋狂與失控的感覺。

　　等到這種失控感的影響漸漸在他身上消除，他才將目光投向了懷中的李佳妍。

　　白皙的肌膚，精致的五官，既媚惑又英氣，一如初見她時那樣。

　　只不過，現在的她，臉上幾乎瞧不出一絲血色。

　　李佳妍咳嗽兩聲，望著繁星密布的虛空，對鐘長生投去一個略有深意的眼神：“看來，你隱藏的秘密倒不少…”

　　鐘長生略有些心疼地撫去擋在她額前的發絲：“你感覺好點了嗎？既然有波紋的話，過不了多久你應該就會好起來吧？”

　　聽到鐘長生的話，李佳妍的聲音低了下去：“好不起來了…波紋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

　　鐘長生心中“嗡楞”一聲，他咬著牙道：“我不管！如果波紋的力量是有極限的，你就憑自己的力量好起來！”

　　李佳妍怔怔地望著他，忽然發出噗嗤的笑聲——然而她受的傷實在太重，那是整個人類醫學史上都無法解決的致命傷——因此她剛剛發出笑聲，就因為牽扯傷口產生的劇烈疼痛緊皺起眉頭。

　　李佳妍強忍著疼痛，她知道自己時間無多，咬著牙艱難道：

　　“鐘長生，你聽我說…聽我說…”

　　鐘長生見到她咳嗽和艱難說話的樣子，知道她說的不是假話。

　　——她的生命，只有最后一點微光，最后一點波紋了。

　　明白這一點后，鐘長生的眼里有一種爆裂開來的情緒。

　　但他咬住牙，把所有還沒來得及表達的關懷、急切都緊鎖在喉頭，并且狠狠咽了下去。

　　他只是看著李佳妍，緩緩點了點頭。

　　李佳妍見他安靜了下來，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鐘長生，在我死前，我有最后幾件事要交待你。

　　第一件事，我死后，我的超凡遺留暫且由你保管。

　　至于到底如何處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從我們一路相處來看，你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她頓了頓：“第二件事，在我的懷里，用防水紙包著我們之前發現的那本書，那本語法書。

　　這本書也暫且由你保管。

　　若我所料不錯的話，通過這本書應該能學習超凡生物的某種語言，進而閱讀許多超凡書籍，獲取我們人類目前尚未掌握的秘密…”

　　李佳妍的聲音漸漸微弱，氣若游絲，但她堅強地看著鐘長生，艱難地繼續說了下去：

　　“第三件事，鐘長生，你不知道我已經到了必死的境地，卻仍然向我展示了你的秘密，這說明即便在廢土之中，你仍然保存著內心的一片樂土。

　　我很高興能認識你這樣的人，并且想給你一點忠告…”

　　鐘長生一怔，將耳朵靠近李佳妍的嘴邊，聽到她這樣說道：

　　“一，不要一味追求知識和力量。了解得越多、獲取的超凡特性越多，往往就意味著失控的風險愈大。”

　　“二，不要試圖挑戰白皇后和序列終端的力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力量是等同的，遠遠超過了人類能夠理解的層次。

　　他們即是真理，是各個世界線運行的法則。”

　　雖然沒能完全理解李佳妍的話語，但鐘長生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指節因為攥的太緊而發白。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說完這些話，李佳妍輕輕松了一口氣，往鐘長生的懷里縮了縮，仿佛在渴望溫暖的存在。

　　“冷…”

　　“有點冷…”

　　她發出輕微的呢喃聲。

　　鐘長生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親吻她的頭發，用溫暖的懷抱將她抱緊。

　　然后，他看見女孩掙扎著張開眼簾，眼簾下是濕潤的眼睛：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鐘長生的眉毛微微一動，那是他聽到的女孩最后的呢喃。

　　過了很久。

　　李佳妍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

　　和所有超凡生物一樣，一旦沾染上超凡特性，即便是人類，在死后也無法留下尸骨。

　　而是會化為輕煙散去。

　　鐘長生看著漸漸消失的女孩，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只是徒勞地抓住了一寸微光。

　　最終留下來的，只有被李佳妍包裹起來的詭秘語法書，以及一顆象征她超凡遺留的黑色珠子。

　　鐘長生沉默著，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最后一寸光芒消逝，連空氣里的波紋都平靜下來，他的嘴唇才微微動了動。

　　“李佳妍，我會替你復仇的…”

　　“不止神像，圍繞這個事件所有的幕后黑手——管它是人也好，是神明也罷，我都會一一挖掘出來…殺伐祭天！”

　　說到此處，有狂暴的火焰在鐘長生的眼里轟然爆發。

　　他用牙齒咬破手指，以鮮血涂抹自己的額頭，形成一個波紋的圖案：

　　“我鐘長生…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