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阿諾靠在松軟的枕頭上,腦子里塞滿了那封信的內容。那封信就放在床邊的玻璃桌上,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史瑞克的字跡看起來比白天更清晰。
他將信拿起來又讀了一遍,這時一陣涼風吹過,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自從搬離城區后,氣喘要好一點了,但是肺部依然感到不舒服。尤其是收到這些奇怪的信以后,他的病情有了進一步惡化的跡象。
他起身關掉窗戶,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坐在沙發上吸了幾毫升沙美特羅替卡松,又取出幾片消炎藥,就著熱水吞了進去。蘿拉今天給他在市區約了一位著名的醫生,明天早上要坐父親羅爾的車去醫院做CT檢查。
“我應該再將這附近的人問一遍,說不定可以找到杜蘭德。”他想到上次那個突然上門造訪的神秘男子,那個帽檐壓得很低聲音聽起來讓人發冷的家伙。他拿走了第一封信,應該是想銷毀證據,可是他沒想到史瑞克會寄出下一封更重要的信。
夜已深了,阿諾的腦子越來越清晰,他仿佛看到一雙黑手正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壓在他有些發痛的胸口上,“咳…咳!”他按住胸部咳嗽了幾聲。
門外的燈光亮了,蘿拉穿著睡衣推開門輕輕地走進來。
“好一點兒了嗎?”她坐在床沿上,摸了摸阿諾的額頭。
“我很好。”
“那好,早點睡吧,早睡早起多呼吸新鮮空氣,對你的身體會有幫助。”
“對了,媽媽,你明天帶我去見的醫生叫什么名字?”
“他叫布朗醫生,是市里最有名氣的醫生,你要對他保持禮貌,知道嗎?”
“哦,好的。”阿諾點了點頭。
“好好睡吧,晚安。”蘿拉親了親他有些發燙的臉頰,推開門輕輕地走了出去。
半夜下了一點兒小雨,淅淅瀝瀝的雨聲猶如一首小提琴曲,優美纏綿,如泣如訴。阿諾將信壓在枕頭下面,關掉了臺燈。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放心,起身穿上拖鞋,將信取出來塞在了床墊下面。
第二天是個大好晴天,花草樹木在陽光和雨露的潤澤下,看起來光鮮動人。昨天那只停在石榴樹上唱歌的黃鸝鳥不知道飛到什么地方去了,房頂上只有一群金絲雀在嘰嘰喳喳地歡唱,似乎在為這新的一天祝福。房檐下一夜之間多了一張蜘蛛網,一只蜘蛛趴在網中央,一動不動地等待著獵物過來自投羅網。
幾個騎自行車上班的人從河道邊經過,有個戴藍色頭盔的家伙朝阿諾這邊看了看。阿諾看了他一眼,他馬上轉過頭追趕前面的同伴去了。
阿諾記得他,他叫馬克,也是剛搬來這里不久。之前阿諾向他詢問杜蘭德的時候,他還取笑過阿諾,叫他自以為是的小鬼。阿諾不喜歡馬克,不僅是因為他取笑過他,他還不喜歡他那種躲躲閃閃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說: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訴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小鬼!
“阿諾,該上車了,不然我們要遲到了。”蘿拉的腋下夾著公文包,包里的打印紙露了幾張出來。她是一位律師,每天忙忙碌碌,即使和家人出去露營的時候也常常接到客戶的電話。剛剛剪短的頭發使她看起來干練不少,也許是最近太擔憂阿諾的肺病,額頭上明顯多了幾絲細紋。
“哦,對不起!”阿諾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羅爾坐在駕駛室里,朝這邊按了按喇叭。蘿拉和阿諾走過去坐上車,車子“吱”地一聲往通向市區的高速公路上駛去。
公路兩邊的農場地里種滿了豌豆,看著那些青翠茂盛的豌豆苗,阿諾的思緒很快又轉移到了橘子鎮。史瑞克在第二封信里說橘子鎮是偏遠的山林地帶,那里種了許多葡萄,光是用來建立醫療實驗室的那塊地每年就產大量的葡萄,讓橘子鎮的女人們忙上好一陣子。除了葡萄,橘子鎮還種什么…
“阿諾,不要再胡思亂想,我們要進入市區了。快將領結整理一下,一會兒見到那位戴黑框眼鏡的醫生,要叫他布朗醫生。”羅爾說完,將方向盤轉了一個彎,車子開進了市區的街道。
阿諾身體猛地晃了一下,頭碰到了車門的把手,疼痛將他強行拉回到現實。
此時正是上班高峰期,天鵝湖市區街道上充塞著各種款式的汽車。透過車水馬龍,阿諾看到了他最喜歡的那家玩具店。店主是個六十多歲的禿頂老頭兒,他總喜歡捏住學生們的鼻子,問他們要不要來一瓶免費的汽水。阿諾在他那里買的魔鬼鱷魚和藍騎士快把房間塞滿了。
繞過玩具店,就到了哈里小學附近。阿諾看到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丹尼爾,他正和一個臉上長了雀斑的女生走在一起。阿諾很想打開車窗叫他,但車子很快就開過去了。
“阿諾,別忘了你在那里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蘿拉將手擱在車窗上,冷冷地說。
阿諾的腦子里閃現出在學校的畫面。他被檢查出得了肺炎,盡管每天帶著口罩上學,但學生們每次看到他就故意用紙巾捂住鼻子,離他遠遠的,只有丹尼爾和米婭除外。學校把他單獨隔離了幾天,就干脆讓他回家了。
“可是,丹尼爾他并沒有欺負我,還有米婭也沒有欺負我。”阿諾說。
“總之,布朗醫生會很快治好你的病,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去其他學校上課,我已經跟朱莉亞校長談好了。”蘿拉說。
“好吧。”阿諾無奈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