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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楊修

  范平身后的那些太學生一個個退后,給呂煜讓出了一條道來。

  范平就是他們中水平最高的。

  現在水平最高的都不是這個呂公明的對手,他們自然不會上前來自取其辱。

  除非真的想用劍比試。

  但他們讀書人,若說不過人就用劍來說話,那豈不是丟了大臉?

  來時兩人,進時身后卻跟了數十人。

  這種架勢,即便是在太學也是會引人側目了。

  “那是何人?”

  “不知,但他身后乃南陽范平,世習谷梁,如今在太學中倒也算的少稀少了。”

  “我聽說今日司徒要人至太學送信,怕那位就是信使。”

  “可是研習公羊的呂煜?”

  “想來該是。”

  “為何不是公羊博士弟子相迎,反而是谷梁范平來迎?”

  “此事我豈知?”

  ...........

  這一路上,指指點點的聲音可真是不少。

  不過呂煜算是閑適,目光平靜,臉色淡定,就像是來旅游的一般。

  王寧就要拘束得多了。

  這些太學生,只要是經過了考核,那便是可以出外為官的。

  現在是太學生,日后出去,便是縣君縣尉...

  可算是人上人了。

  當然...

  要說最難受的,自然就是范平了。

  他原本是想要找呂煜的茬,若他將呂公明堵在太學讓他不得寸進,他必然聲名大噪!

  太學中不少人恨司徒王允,但又拿他無可奈何。

  這呂公明既是信使,羞辱他便如同羞辱司徒一般。

  可惜...

  他沒能成功。

  否則若能討得博士、博士弟子他們的歡喜,日后考校,他定能出外為官。

  而且還是膏腴之地!

  現在太學還有研習谷梁的人,不是真的喜歡谷梁,便是因為谷梁學派人少,相比于其他學派更容易冒頭,也更容易考校成功。

  范平很顯然就是屬于后者的。

  “往前走百二十步,便是韓詩校舍。”

  范平懂得變通。

  他之前去太學外堵門,原本就是要求名聲。

  他谷梁出身,而呂煜公羊出身,照理說見面不臉紅脖子粗打一架也就罷了。

  如何還會比公羊的博士弟子還先到?

  這說明我范平胸懷寬廣,不計較派別爭端....

  呂煜這個時候可沒有心思去猜測范平的想法。

  方才一路走來,經過了魯、齊二家。

  光看院門,還看不出端倪,但從其中出入的太學生,便可以看出該學派是否受到當世追崇的。

  韓詩不是,魯詩不是,齊詩也不是。

  反倒是在三家之后,院門不高的毛詩,卻是常常有太學生進進出出。

  漢末毛詩大興,魯、齊、韓三家已經是漸漸式微。

  “閣下是...”

  研習韓詩的太學生看著呂煜,以及身后的范平,眼中稍有詫異。

  “在下呂煜,受司徒所托,送信至濮陽公,還望代為轉達。”

  韓詩與公羊都屬今文經學派,因此火藥味就沒有與谷梁沖突大了。

  當然...

  谷梁也屬于今文經學派,不過都是解釋春秋的,同行都是冤家,關系能好才怪。

  這見一面都不打一架,反倒顯得奇怪。

  “好。”

  韓詩博士弟子出列,接過呂煜手上信件。

  這范平乃是谷梁出身,他能擺下學派偏見出迎呂公明,他研習韓詩的,也沒有必要去為難了。

  況且濮陽闿與王允有些交情,雖然交情不深,但作為弟子,對于博士老師的朋友,可不能怠慢。

  即使在他們心中也早非議王允了。

  等待。

  有時候是漫長的。

  但漫長的等候有時候也是不平靜的。

  就譬如現在。

  像是什么風聲走漏了。

  又像是一滴血滴在鯊魚群中,剎那間便吸引了許多嗜血鯊魚。

  太學生來了。

  黑壓壓的一片。

  這些頭戴小冠的太學生,一齊過來,不說還是有些威壓的。

  “誰是呂公明?”

  “我便是。”

  呂煜剛要起身,身側的范平卻是拉住了呂煜。

  “公明且慢,他們乃是研習左傳學子,人數眾多,冤家宜解不宜結,且讓我來。”

  范平一看表演的機會來了,拍著胸口,自告奮勇上前去。

  “呂公明只是送信而至,何苦為難?便是我也是舍棄偏見,親自出迎,諸位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共赴宴席訴酒中?”

  能夠在一干博士子弟面前說話,這是范平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況且...

  呂公明入太學的事情,肯定是受到博士們的關注的。

  這可是揚名的大好機會。

  “我以為是何人,原來是范平,溝渠般人物,敢與皓月爭輝?還不退下?”

  范平黑臉頓時變得通紅,他雙拳緊握,雙眼憤怒的朝著說話的人看去。

  那是一個少年郎。

  他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一根白絲線束著一半以上的黑色頭發高高的遂在腦后。

  下顎高抬,四十五度望天。

  那一雙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他甚至沒有正眼看過范平。

  好一個俊俏少年,好一個囂張郎君。

  呂煜還以為范平會發作。

  但讓他詫異的是,范平緊握的拳頭松開,臉上硬是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出來。

  “德...德祖所言極是。”

  楊修雖然主修歐陽尚書,但對當下熱門左傳也是非常感興趣。

  當然...

  即便他對左傳不感興趣,這太學有了熱鬧事,豈是能沒有他楊德祖在?

  這少年是楊修...

  呂煜看向楊修,眼中倒是有別樣的情緒在。

  難怪日后時時在曹操面前裝逼,原來這項技能是從小就精修過的。

  被楊修如此羞辱,又不敢當面反駁,范平只好灰溜溜的離場。

  今日好名聲沒得到,反倒是被楊修平白羞辱,壞名聲倒是得了去。

  倒了血霉了。

  范平現在都要吐血了。

  范平一離去,他身后太學生也跟著散去。

  呂煜一下子就變成了孤家寡人,形單影只。

  如果說谷梁與公羊是同行,有恩怨的話,那左傳與公羊的矛盾就不止于此了。

  西漢到東漢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公羊是老大,而左傳屈居于后。

  但是現在左傳得勢,不得將之前的大哥按在地上瘋狂踩踏?

  更何況...

  此間事情還有王允這一層的關系在。

  而范平離去之后,眾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呂煜身上了。

  恰似黑云壓城城欲催,暴風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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