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秦佐民大吼,葉宰臉色馬上沉下,冷冷道:“佐民,有什么話待會再說,在這里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話音未落,郭保已上前兩步擋在了秦佐民和葉宰之間,哈哈笑道:“哈,秦將軍為大軍先導,事無巨細都要處理,想必是累了方才有些口不擇言。我說的可對?”
秦佐民反駁的話剛要脫口而出,卻見郭保給自己眨了一下眼睛,立時便明白了,這是郭保對自己的一片好意,梯子遞到面前,就看自己下不下?
于是,秦佐民沉默下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幕幕與葉宰相知相識的場景。
在白帝城第一次相見,葉宰弱不經風,看人的眼神還有點畏畏縮縮,與那些怕死的文臣并無二致,自己隨便敷衍行禮他也沒啥反應;
乘船北上,他慢慢變得強壯起來,有了一點鐵血的味道。后來在遵化城下雖然瞎指揮,可看得出來,他是在著緊我們的性命。姑母當面頂了他,事后卻對他越來越尊重;
他對糧餉非常在意,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沒有三十日糧絕不罷休,非要等到或征或買存夠了才會出發。但是他對兵士很好,從不克扣軍糧,對白桿兵和夔州兵一視同仁;
經常打著各種由頭,比如巡營啦、論武啦,帶著酒水來找自己四兄弟談天說地;
他非常博學,什么都能和我們聊。
與大哥聊軍務,雖經常漏洞百出,卻也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想法。
二哥表面五大三粗性格魯莽,可不知怎么的,二哥就喜歡和他聊文學,他是進士嘛,經史子集信手拈來,二哥徹底被震住了,若非自己偷偷和姑母爭取,領兵去建昌的恐怕就是二哥。
四弟…四弟年紀輕,正處于年少慕艾之時,葉宰趁機而入,居然與四弟…與四弟勾肩搭背去了青樓。自己偷偷罵過四弟有辱家風,哪料四弟振振有詞,說葉宰說的:“人不風流枉少年!”
而自己,嗨…喜歡聽點大明以外的戰爭異聞,恰恰他知道很多,一會兒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一會兒英倫三島的玫瑰戰爭,不知不覺就入了他的套!
自己明知是套卻又甘之如飴。因為葉宰對自己太好了,南下以來推食食之,解衣衣之。不但讓自己當上了副總兵,而且還很相信自己,有什么事都與自己商量。
如此人物,就算他做的皆為假,在自己這里也都是真!
想到這兒,秦佐民長長呼出一口氣,接著郭保的話下了臺階,“郭主任說的對,末將頭有點暈,說了胡話。”
說罷默默退到葉宰身后。
溫大卻不管什么屠殺不屠殺的,他的眼里只有兵憲的命令,跑過來請示葉宰:“兵憲,還打炮嗎?”
葉宰設身處地為秦佐民考慮了一下,這廝倒與楚云飛有點像,遂決定不再刺激他,搖頭道:“暫時停止,等待命令。”
“是!”溫大一個立正,行禮后跑回炮位。
葉宰對身邊親兵揮手道:“去兩個人,看看劍門關什么情況。”
石頭大聲接令,點了兩人讓他們速去觀察報來。
不到兩分鐘,一人飛快跑回來,激情滿臉道:“稟兵憲,劍門關打起了白旗。”
“哦,我們贏了!”
葉宰身邊的大兵們舉起手上的武器,大聲歡呼起來。
郭保捻須大笑道:“兵憲,從未被正面攻破的劍門關神話,至今日為止!”
“才兩輪炮?”葉宰驚訝道。
聽到消息的秦佐民心情登時不同了,畢竟是自己的軍隊打了勝仗,便解釋道:“首先,劍門關自蜀漢以來就沒被打破過,守軍依仗地勢疏于訓練早就懈怠了。其次,迫擊高爆彈殺傷極大,而且這種不知從來打來的炮彈最讓人害怕。”
“有道理!”葉宰沖秦佐民笑了笑,好像剛才的芥蒂已經完全抹掉,問道:“佐民,會不會有詐?”
“不會。”秦佐民搖搖頭,旋即嘴角一扯,悶聲道:“除非伏伯宏還想挨幾輪炮。兵憲,我帶一哨人進去看看。”
“小心點。”葉宰點頭道。
小半個時辰后,紅兔駝著葉宰,緩緩登上關前長長的階梯。
隨著距離拉近,劍門關的慘像一一進入葉宰眼底。
關臺上尸體沒有了,明火也被撲滅,只余幾道黑煙裊裊升起。兩層的關樓全部垮塌,朝北一面的關墻上部黑呼呼的,零星掛著一條條血跡。
出了門洞,葉宰眼前又是一亮。
這里一片開闊,兩邊的山體往后退了好長一段距離。若是把劍門關比做喇叭口,那眼前的就是喇叭腹。
后世的劍門關葉宰旅游過,只是那時都跟著熙熙攘攘的人流過去了,除了感嘆風景優美點,建筑古香古色點,就是感覺到處都是人頭。
然而,此刻葉宰的感覺大有不同。
從軍事上看,劍門關關隘自然天成,它恰恰處在劍門山脈的中斷處,斷裂兩邊均是懸崖峭壁,直直刺入天空似兩把長劍。兩劍又相對而立,拱衛若門。
如果不是劍門關自己投降,自己的軍隊真不好將其拿下。因為堆人是沒用的,路就那點窄,排著隊去送死嗎?
要打破它必須用重炮!可還是那個問題,關前路窄,僅容三、四人并排,而且全是石階,炮根本推不上來。
即使能推兩門炮,要命的還有一道轉彎。溫大匯報過,重炮直射必須要拐一個角。
一里多的距離,你能打別人,別人也能打你,說不定你炮沒擺好,別人就先把你打掉了。
防守方天然就有這個優勢!
所以劍門關在冷兵器時代是無敵的。
后世便很簡單了,拉開十幾里距離用榴彈炮,或者一兩發導彈的事。
所以,劍門關又在后世失去了軍事作用,淪為了旅游圣地。
親兵將葉宰引入關后面一處沒被波及到的平房里,剛坐下秦佐民和郭保聯袂而來。
郭保匯報道:“兵憲,關上守兵被炸死五十余,跑了兩百余,剩余七百余人就地投降。”
葉宰道:“弄明白為何卡我們了嗎?”
郭保臉色微微尷尬,望向秦佐民。
秦佐民也很尷尬,囁嚅道:“和任伯宏關系不大,他被撫衙一個叫章長齡的師爺強壓著找兵憲的麻煩。”
“找我什么麻煩?”
“那章長齡沒說,任伯宏猜他是想給兵憲一個難堪。”
“他為何要給我難堪?”
秦佐民閉上嘴望向郭保,又把問題推了回去。
郭保被葉宰和秦佐民一起注視,頓覺壓力山大,實際也很冤枉,硬著頭皮道:“那章長齡嫌我上次去撫衙給他送銀子送少了。可是兵憲,我要上書,他卻是管刑名不太相干,我當然要把重注投在文案師爺身上了。”
葉宰眼睛不禁睜得老大,罵道:“這特…視軍務為兒戲!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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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寶盆中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