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務會后,秦佐民發布命令:調回所有人員,一級戰備;哨探前出三十里,每日兩報。
一天后,人員回歸,整個大營更加熱鬧起來。新修整的校場人滿為患,各個哨隊的訓練甚至還要排隊。
趁此人員齊整之時,葉宰首次以檔魁的名義,發文曉喻全軍將士,由各隊指導,抽空組織本隊學習。
于是乎,校場內像一團火,兵士訓練熱火朝天,呼喝聲響遏行云;校場外像一泓水,所有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安靜傾聽。
因為葉宰是抓總的,具體的軍令用不著他多說,所以談的都是高大上的問題。
就聽一道道或激越,或深沉的聲音啷啷響起:
“同志們,土司與衛所的爭斗,想必大家現在都知道了。我們所過之處,戰火紛飛、田地荒蕪,十室十空、民不聊生!
何以至此?
乃是此地民眾遠離朝廷,仁義不施之故!
詩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馬喇司羈縻之地,卻也非化外之臣。故以,我們來了!
我們不是來征服誰,也不是來欺壓誰,我想,我們只帶著一樣東西,那就是我中華的禮儀!
明禮儀可知禮,可曉義,可彌兵,可以生活的更好!
因此,我們要在這里推行教化、發展民生,目的只有一個,讓土司民眾沐浴我皇明之光…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自己首先要站得穩當。
請大家看看我們腳下這片土地,它依山傍水、地理優越,它礦產豐饒、氣候宜人。
有了它,我們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武器,倉庫都堆不下的糧食;有了他,我們將立于不敗之地;有了它,我們將展翅高飛!
它將是我們的屯兵之所,我們的第二故鄉。
同志們,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誦讀的指導們往往讀到這里都會振臂領呼:“聽兵憲的話,吃得好穿得暖!”
眾人的熱情被當場點燃,也跟著一齊振臂高呼:“吃得好!穿得暖!”
“聽兵憲的話,有田有屋有女人!”
“有田有屋有女人!”
校場邊的水從此不再平靜,仿佛一團團“骨嘟嘟”冒泡的開水。
中軍大營,王之臨聽著校場方向傳來的吼叫聲,擱筆搖頭,嘆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良臣有古圣賢之風。”
前軍大營,秦佐民皺著眉頭,喜憂參半。
這段時間,應該說自祿馬驛南下以來,秦佐民明顯感覺到兵士們的精神狀態不一樣了,如果這時要驅使他們上陣,必定人人奮勇,戰不旋踵。
然而矛盾的是,秦佐民又發現自己的命令在軍中不怎么好使了。所傳下的每一道軍令,手下也會接受,但都會與教導/指導商議一番才會執行。
秦佐民問他們為何這樣?哨隊主官振振有詞,這是為了保證命令是否貫徹了檔的意志。
秦佐民又問,要是沒有呢?
回答他的將會是一片沉默。
如果是原夔州衛的人倒還罷了,但以前是白桿兵也是如此表現,便由不得秦佐民不生出淡淡的憂桑。
前面校場的聲音,葉宰是聽不見的,他知道自己的話有效果,但沒想過會有那么大的威力。
這便是他小看了人心。
應該這樣說,人在每一個歷史階段都會產生不同的人心。
先秦時各國征戰數百年,民心趨于安定,秦皇遂橫空出世,一統六合;
秦政暴虐,民心不堪重負,劉邦遂斬白蛇起義,推翻二世,施行與民休息;
漢元后儒教大興,民眾欲有天生圣人,王莽遂趁勢而起;
在這明末,官府、衛所腐/敗無能,土地兼并成風,百姓流離失所;大戶鐘鳴鼎食,小民三餐無繼。求得是什么?
不就是吃飽飯穿好衣嗎!
葉宰敢承諾此條件,還明確了不吃空餉、不喝兵血,眼看著就能存起錢買屋買田買老婆,怎么能不喜歡?又怎么能不擁護?
后營的兵士同理。
他們大冬天光著膀子、喊著號子,砸礦石,運渣土,揮灑汗水竭盡全力。
山壁中,“轟隆隆”的聲音又響起了,須臾后濃煙溢出,伴隨陣陣的咳嗽聲。
葉宰心里一喜,這是開山工程最后一炮了,如果暴炸后效果可以,煉鋼爐將告主體完工。
揮手扇開眼前的黑煙,葉宰忙往前看去。
只見山壁上相隔二十米有兩個平行的洞口,均為兩米高、兩米寬,可供一輛馬車出入。
外人來看就是這樣,不過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只有在葉宰腦海中存在一個向下的剖視圖。
這是一個睡U型山道,在U型中間是一個十米乘十米的巨大空室。
U型兩腳便是通道,一頭進一頭出。
進料口向內傾斜,出料口向外傾斜,后期還要平整打磨,減少摩擦力。再往后,也許再加上傳送帶。
為啥要這樣弄?
仍然為了保密!
送料的人把礦石倒在進口,利用重力滾進石室;出料人等在出口,“煉好”的成品由此滑出。
兩個洞口前均有衛兵守護,除了葉宰進去操作,其他任何人不能進入,否則死!
那石室里安裝的是什么呢?
葉宰對大家說,是他“發明”的“機關器”,實際上就是元寶石。
關于此點,多數人并不懷疑,因為兵憲愛鼓搗“奇技淫巧”人所共知,沒見他向西洋重金求購了新式火槍、拿破輪炮、拍擊炮這些東西嗎?
所謂久病成良醫,兵憲又是進士出身,學究天人,天文地理、機關構造肯定無一不精,弄出個“機關”怎么啦?
只有王之臨一直有些疑惑,可平時聽葉宰將各種物理術語說的頭頭是道,心底迷茫不明覺厲,不信也信了。
在石室正中間的下方,葉宰設計了一個分體燃燒室,山壁進口為寬兩米、高二十厘米的溝槽,用于添加燃料給元寶石充能。
另外,火槽旁邊還有個人頭大小的孔洞,是為廢渣出口。
之所以將這兩處地方鑿得如此狹窄,就是怕有人乘隙鉆進去。
當然,極有可能杞人憂天了,有兵守著,誰吃飽了撐得去挨槍子?
火槽里先用煤石生火,等電機造出來,再從河邊拉電線,反正也不遠,才二三百米。
會不會有人問“才這么點燃料,怎么能造出辣么多東西?”
葉宰對此表示“呵呵”,你先去把“能量守恒”公式搞出來再來質疑吧。
硝煙散盡,山壁里又響起“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一筐筐的碎石被抬了出來。
聲音一直響到傍晚方才停歇,隨即走出五十個灰頭土臉的俘虜。
守衛如臨大敵,“嘩嘩嘩”的持搶聲中,蘇豹子喝道:“一個接一個,兩手舉起來讓我看見!”
俘虜們已經沒有力氣抗議了,紛紛依言照做。
葉宰走上去拍拍蘇豹子的肩膀,沖他耳語道:“明天讓他們開始打磨通道,然后…先關起來吧,但不能讓任何人接觸他們,包括說話!否則,授與你開槍的權力。”
“是,保證完成任務!”蘇豹子兩腳一磕,鄭重地行了個平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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