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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誰擺誰一道?

  在兩方人均暗存迫不及待的心理中,交接儀式體現了大明官場少有的高效率。

  巳時初,也就是九點過一點,流程全部走完。

  陳玉面上古井無波,拱起手口氣淡然道:“葉副使,祝你在建昌大展鴻圖、節節高升。”

  葉宰見后心頭一哂,心說你不滿意,我還不滿意呢!才砍了你兩萬兩銀子,我都覺得對不起手下這兩千兄弟。

  不過身在官場,講究個驢糞蛋子表面光,特別是文臣之間最是要緊。

  葉宰遂云淡風輕,拱手回道:“本官也祝陳兄此去京城,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陳玉深深看了一眼葉宰,再道:“山不轉水轉,盼以后有機會再與葉副使相見,告辭!”

  威脅我?

  葉宰笑瞇瞇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希望陳兄身體健康,吃嘛嘛香,不送!”

  兩人同時扭頭錯開視線,戲演完了竟相看兩生厭。

  “葉兵憲,恭喜恭喜。”

  “兵憲大人,以后您就是我們的帶頭人,請多加觀照啊。”

  行都司彭定元打頭,帶領一干人等笑嘻嘻向接官亭踱來。

  葉宰趕緊回以熱情的姿態,大笑著迎了上去。

  陳玉這時也笑了,好像一點都不介意人走茶涼,招手叫過馬車,施施然坐了上去。

  就在這一片歡聲笑語中,再沒人注意到那車輪轆轆,緩緩北往。

  葉宰喝得五迷三道、臉都快笑爛了,被親兵從醉仙樓背出來時,還兀自掙扎著向身后揮手,“高興,高興!這次沒喝盡興,咱們下次再約,嗝兒…”

  蘇豹子嘆口氣,一邊嘟囔:“不會喝就少喝啊,怎么和夫人交待?”一邊將葉宰塞進馬車。

  十幾分鐘后,馬車碾著石板路走過兩條街,再穿過一座高大的牌坊,最后來到一處寬闊高深的大門之前。

  蘇豹子又把葉宰背了出來,剛上兩級石階便聽背后響起葉宰的聲音:“慢…著,陳玉搬走了嗎?我們可不能…做攆人的惡客。”

  “走了,他就沒回來過。”蘇豹子提了提葉宰,無奈回答道。

  “哦…進進…”

  蘇豹子等了片刻,聽后面再沒傳來聲音,不由又嘆口氣,重新起步上了石階,路過門房時沖里面輕叫道:“馬二柱,去廚房叫人給兵憲熬碗醒酒湯送來。”

  然后跨過門檻,直往里走。

  院子里也有個小號的牌坊,過了牌坊是正務房、大堂和簽押房。

  蘇豹子腳步不停,繞向東側月亮門。

  “干啥子?”

  一道冷冰的聲音仿佛自九幽升起,吹出的冷氣激得蘇豹子脖子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蘇豹子一個激靈正要回話,馬上又感覺身后的人在使勁往下出溜,急切間忘了上下尊卑,吼道:“趴好了!”

  此言一出,不但蘇豹子愣了,趴他背上的葉宰也愣了,過了好一會兒葉宰才反應過來,曲起指節大力敲打蘇豹子的腦袋,罵道:“跟誰說話吶?跟誰說話吶你!”

  蘇豹子腦殼向前盡量伸出不讓葉宰打到,委委屈屈道:“兵憲大人,我怕你掉下來…”

  “不尊重長官,罰你十鞭,服不服?”

  “服,服。”

  “我問你,背我去哪兒?”

  “后院…”

  “去后院干啥子,我的住處在簽押房。”

  “夫人說,到家了就要住在家里頭…”

  “蘇豹子,老子問你,你是哪個的兵?”

  “兵憲的兵!”

  “現在,我命令你背我去簽押房!”

  “可,可…”

  “別可了!私受他人之命,再罰你二十鞭長長記性,服是不服?”

  “服…吧。”

  傍晚,葉宰自他兩平米的木板床上醒來。

  馬二柱聽到響動,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水進來,道:“兵憲,快喝了這碗醒酒湯。”

  “不喝。”葉宰聞到碗里那辛辣的味道就夠夠的了,擺擺手拒絕,問:“怎么是你?蘇豹子呢?”

  “嗯…他被兵憲罰了三十鞭,屋里躺著呢。”馬二柱小心翼翼地回答。

  葉宰凝神一想,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忙咳嗽一聲略過蘇豹子這個問題,問道:“有人來找過我嗎?”

  “有有。”馬二柱連連點頭道:“李僉事、王經歷來過好幾次,兵憲都沒醒…”

  “去請他們來。”葉宰揮手吩咐,自顧起床穿衣。

  但是衣服都穿了半拉身子,馬二柱還杵在原地不動,葉宰便不悅道:“怎么還不去?”

  馬二柱手一顫腰一塌,吭吭哧哧道:“兵憲…你還沒喝湯,夫人說…說…”

  “什么都是夫人說,夫人說,你們還當不當我是你們的兵憲?嗯?”葉宰將衣服一甩,氣貫天靈怒喝出聲。

  “當,當,當。”馬二柱飛快擱下碗,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葉宰被馬二柱抱頭竄鼠的樣子成功逗笑,猛地“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他其實心頭嘹亮,根本怪不得這些手下,畢竟在他們眼中,兵憲和兵憲夫人均為一體,聽誰的不是聽?

  可這樣終究不好,想個什么法子把少夫人給送回去呢?

  葉宰捏著下巴,陷入沉思當中。

  不久后,李、王二人連袂而來。

  王之臨都等不及坐下,著急上火道:“良臣,我們被陳玉那老小子騙了!”

  “行之,君子絕交不出惡言,注意體統。”李唯輔馬上出言提醒。

  葉宰一點也不關心王之臨有沒有體統,那個“騙”字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急問:“怎么回事?”

  王之臨頓足叫嚷道:“你以為陳玉那老…是好心把金礦送給我們嗎?”

  “難道不是?”葉宰愣道。

  “當然不是了,這狗X耍了個花槍…”王之臨越說越氣,將李唯輔所說的體統扔到了九宵云外。

  從王之臨斷斷續續的氣話中,葉宰終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趁葉宰睡覺的功夫,李、王已經將道衙接收完畢。

  陳玉走前只帶走了他親近的人,所以道衙里還有很多吏員。

  自這些人口中得知,金礦早就是道衙內公開的秘密了。陳玉不是不想炸礦,而是他炸不了。

  他派陳庭去督促會川衛炸礦,會川衛僅這一個大財源豈能甘心?

  傳說中,那會川衛指揮使狂妄道:“新兵備來了又如何?這天下烏鴉一般黑,老子才不信還有不吃屎的狗!金子分與他就是了,炸了礦我們衛里都得喝西北風!”

  于是,一方堅持要炸,一方堅持不炸,便起了沖突。

  別看平時會川衛的兵拉稀擺帶,可一旦涉及到他們的活路,當即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將陳庭一方打得落花流水…

  王之臨講完后傷心欲絕,嘆道:“要是我再堅持兩天,就兩天,陳玉那龜兒不出五萬十萬根本走不了!”

  葉宰也像丟了一個億似的心痛無比,同時還有一點點尷尬,因為談判的結果是他同意的。

  此時再想想,自己還是年輕啊,著了陳玉那老鬼的道。

  他預先定下三日的時間,讓自己不知不覺就按照這個時間來安排談判進度,心里就像繃了一根弦,越到臨頭繃得越緊,相應的,接受度就越高。

  直到最后期限來臨前幾個小時,稀里糊涂就接受了他的條件,否則自己會先入為主,感覺不接受便會有莫測之后果。

  “怪不得這老鬼當場就溜了!”葉宰痛罵道。

  李唯輔不滿地看了看葉宰,告誡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良臣,此次我等都看走了眼,所謂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以后可得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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