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功虧一簣

　　此舉能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明軍全面攻占臨湘之后，便會封鎖全城，挨家挨戶地捉拿湘州潰卒。

　　韓端已經替他們想好了去處——重修零渠正需要大量的勞力，有了這些湘州青壯的加入，想必完工時間會提前不少。

　　西門告破，隨即南、北、東三門次第打開，蔡興柏等部先后進入城內，午時未至，大軍便完全占領了臨湘四城城門城墻，基本控制住了城內局面。

　　沈利被來護兒一槍奪命，失去統帥的湘州軍士亂成一團，大批士卒在“棄械免死，跪地不殺”的呼喝聲中拋下兵器，成為了明軍的俘虜。

　　城破得太過突然，太過迅速，到了這個時候，還有許多湘州軍士沒有弄明白，“固若金湯”的臨湘城為什么會這么快就被攻破。

　　當太陽暖洋洋地升到頭頂，韓端踏著鮮血走進臨湘城的時候，城中的局面已經基本被控制，但在一些地方依然有喊殺聲和呼喊聲隱約傳來，這是明軍將士在清剿逃竄的湘州士卒，其中也不乏一些不愿成為俘虜的湘軍將領在率領部曲垂死掙扎。

　　任何掙扎都是徒勞，韓端并不關心這些頑抗的湘州軍士的結局，他現在只關心吳逑的下落。

　　無畏軍接韓端詔令后緊隨前軍入城，經過一番短暫的廝殺之后，便攻陷了刺史府衙，然而搜遍整個府第，擒獲了數十名吳氏姬妾和庶子，卻始終沒有吳逑和他幾名嫡子的下落。

　　“果然不出所料！”韓端得李虎稟報之后，卻并不感到意外。

　　李虎見他神色似乎早有所料，便好奇地問道：“陛下可是知道這老賊逃去了何處？”

　　“據城中密諜稟報，昨夜子時，吳逑仍在刺史府中召見門義屬吏，但今日卻遍尋不獲，難道他還會神仙之術隱身遁出臨湘城？”

　　“朕聽聞臨湘刺史府中有密道通往城外，想必吳逑這老賊正是通過這條密道逃出了城，方才躲過了我軍搜索。”

　　李虎疑惑地道：“修建密道工程浩繁，就算能瞞得了城內百姓，也無法掩府內諸人耳目。”

　　“但臣對刺史府中屬吏仆役以及吳氏下人都曾細細審問，卻并無一人言及密道之事，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既是密道，如何能讓不相干之人得知？況且這密道修建已經有些年頭，時下的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何止是有些年頭，據韓端所知，這條密道修建至今，已經足足有七百多年！

　　公元前204年，被劉邦封為長沙王的吳芮在濱臨湘水的沃土上，修建起了長沙古城。

　　漢高祖劉邦一共封了八個異姓王，均為形勢需要收買人心之舉。一旦根基穩定，他便和呂后用盡種種方法消滅異姓功臣，七個異姓王，皆因各種罪名被殺被廢，唯獨長沙王吳芮得以幸存。

　　為了消除劉邦對他的疑心，吳芮將劃分給自己的大部分封地都讓給了劉邦的子女，又將部分精銳親兵送給荊王劉賈，盡量不給劉邦留下對付他的借口。

　　同時，他安排第五子吳元帶部份族人回到浮梁瑤里，并在長沙王府里挖掘了一條通往城外的地道，用于危急之時逃生。

　　西漢吳氏長沙王歷五代因絕嗣而亡，到漢景帝時，皇帝劉啟改封皇子劉發為長沙王，長沙王府經歷了首次易主。

　　其后東漢、東吳、晉朝、南朝，長沙王府幾易其主，到了陳朝之時，知道這條地道的人已經寥寥無幾，而吳芮的后人吳逑正是其中之一。

　　現在的湘州刺史府正是以前的長沙王府，吳逑既然知道這條地道，就不可能不加以利用，所以韓端才猜測他是從這條密道逃到了城外。

　　韓端雖然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卻不知道它的出入口究竟開在何處，此刻聽得吳逑逃脫，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吳逑乃湘州叛亂的罪魁禍首，必須將其捉拿正法以儆效尤。

　　“這條地道務必要找出來，只有找到它的出口，才能推斷吳逑逃往何處！而且，這條地道也不能再讓它存在下去，找到之后，便將其徹底封堵！”

　　有了韓端的嚴令，李虎帶著人在刺史府內幾乎是掘地三尺地逐處排查，用了半日時間，終于在東跨院內將地道入口挖了出來。

　　有了入口，自然就能找到出口。

　　結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說它在意料之中，是因為這條地道的出口處離湘水只有數十步距離。

　　臨湘作為湘州州治和長沙郡治所在，自然有官道與諸郡縣相連，但在七百年前吳芮修建這條地道時，長沙城可沒有這些可供車馬行駛的寬闊官道，要想逃命便只有走水路，而水勢平緩的湘水自然是首選。

　　說它在意料之外，是因為這條地道挖掘兩三百步后，便連接上了一個地下溶洞，這個溶洞長達十多里，一直通到臨湘城南十五里外的一座小山腳下。

　　單憑人力，誰能挖掘出一條長達十五里的地道？

　　而誰又能想到，臨湘這座周圍都是低矮丘陵的城池，地下竟然會有這么一個溶洞？

　　這事情不但韓端覺得難以置信，就連臨湘當地百姓也覺得不大可能。

　　“怪不得將士們將臨湘上下數里、湘水東岸所有可疑之處都搜了個遍，卻仍然一無所獲，早知如此，就應當請水軍同袍將湘水徹底封鎖…”

　　沒能活捉吳逑，李虎一說起來，仍然感到十分遺憾。

　　“湘水江面寬闊，要想將其徹底封鎖談何容易？”

　　到了這個時候，韓端當然不愿承認這是自己的疏忽，身后的蕭振卻向他問道：

　　“陛下，要不要畫影圖形，走舸傳令各處捉拿吳逑等人？”

　　韓端略一思索便擺手道：“用不著如此大張旗鼓，你給吳匯寫一封信去，讓密諜司的探子們暗地查探即可。”

　　這個時代的畫影圖形有沒有效果暫且不說，吳逑逃出臨湘已經將近兩日，若他順水而下，此時應該已經入了長江，最多明日便可渡江逃至江陵，畫影圖形通緝又有何用？

　　若他逆湘水而上，過了衡陽之后便可走淶水至晉寧，也可走耒水到桂陽，而這些都是目前明軍還未掌控的郡縣，畫影圖形同樣沒用。

　　倒不如讓密諜司暗地查探的好，只要他不就此隱姓埋名遁入深山，早晚會被捉回來砍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