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閱讀的是由—《》第三百一十一章兵不厭詐 韓端沒有想到這個面皮白凈、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竟然會置生死于度外,自告奮勇前去詐城。
詐城同樣要冒極大的風險,若是一不小心漏了馬腳,城頭一頓亂箭下來,這種文弱書生哪能保得住性命?
敢拼敢搏,善于抓住機會,韓端也不由得對王眘高看了一眼,若他真有些能力,日后倒是可以一用,
“元恭,前去詐城風險極大…”說到這兒,韓端頓了一頓,果然,王眘立即上前一步拱手道:
“戰陣之間,不厭詐偽。大將軍,東府城雖小,卻也有三萬守軍。況且攻城乃下下之策,即使能夠破城,我軍定然也會損失慘重。”
“而詐城一旦成功,便能大幅減少我軍士卒傷亡,冒一些風險也是值得…”
事到如今,陳國覆亡已經是確鑿無疑,他必須立刻行動起來,爭取在建康城破之前立下些功勞,否則換了新朝,他便只有去坐冷板凳。
而這次詐取東府城,就是他必須抓住的機會。
對于王眘的主動,韓端心里是非常滿意的,他擔心建康城的這些世家豪強迫于形勢投靠過來之后陽奉陰違,或者是首鼠兩端,而王眘是個聰明人,很顯然看出了韓端心中的擔憂。
詐取東府城,就是他要向韓端交出來的投名狀。
“元恭既有此心,我豈有不允之理?此去東府,無論成與不成,都為一功!”
王眘鄭重地拱手說道:“下吏定當全力以赴,取東府城獻與大將軍!”
韓端唇角含笑,右手虛引:“元恭有此心即可,但若事不可為,切不可強行為之,以免枉送了性命。今日天色已晚,世雄可先回城中,元恭可留在此處,待明日商議之后再作計較。”
詐城比說降可要麻煩得多,要準備文書符印、偽裝隨行甲士儀仗,稍不小心露了馬腳,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現在完全沒有一點準備,自然不能倉促而為。
“不必等到明日!”
韓端沒有準備,王眘卻是有備而來,偽造的詔令文書以及符印、儀仗一應俱全,所缺的不過是隨行甲士而已。
“白日調動兵馬易為城上察覺,今夜正是取城之時!”
詐城的關鍵,便是要騙開城門,但騙開城門之后若無后續兵馬迅速跟進,仍然可能會功虧一簣,而夜色之中,確實更能掩藏行跡。
這事情說起來簡單,詐開城門,奪取城門,接應大軍入城,只要一切順利,明日東府城樓上便會插上“韓”字旗。
可如何瞞過城上守軍,又如何奪取城門,然后堅守到后續大軍來到,各個環節之間如何配合都有講究,只會紙上談兵,成功的機率肯定不大。
韓端喜歡做計劃,每一次行動和戰役,無論大小,他都要求做出詳細的計劃來,并盡量設想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以及應對方案,然后按部就班地去執行。
從丹陽府城渡過秦淮河再繞到東府城西門,其實也不過四五里地,平常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便能抵達。
然而三萬大軍出動,而且還是在黑夜之中摸黑前進,這就不是一般的難。
好在韓家軍平時的訓練包括了夜間行軍和夜間作戰。
破崗瀆夜襲陳軍大營能夠如此成功,淳于量沒料到韓家軍能夠在夜間調動如此眾多的兵馬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丑時四刻,東府城內一片黑暗,只有城墻上偶爾走過一隊打著火把巡邏的士卒,而更多的守城將士則是靠在墻垛昏昏欲睡。
對于他們來說,東府城能否守住并不重要,只要能安穩地活下去,韓家軍若真攻進城來時,他們并不介意立即棄械投降。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人馬在微弱的月光下,舉著火把疾馳而來,他們并沒掩藏行跡,因此很快就被城頭守軍察覺。
一連串急促的鑼響將昏睡的守城士卒驚醒,為首的幢主一邊命人向城中急報,一邊大聲呵斥著士卒們持弓張弩,嚴陣以待。
這支兵馬在百余步外停了下來。
“爾等何人?”
寂靜之中,城頭上暴喝聲傳出老遠,喝聲剛息,對面便走出兩騎,其中一人白衣白冠,三縷長須在夜風中微微飄拂。
另一人身著明光鐵鎧,手持長槊端坐于馬上,只看那氣勢,便知不是普通小卒。
兩人在十數丈外勒馬立定,那白衣文士大聲喝道:“我乃中書省中書舍人王眘,今奉詔令,與太子右衛率王猛率三千兵馬前來東府協助守城!”
那幢主探首一看,卻只見前方人影幢幢,卻哪里看得清是何方人馬?
“使君自稱奉詔而來,卻不知有何為證?”
中書舍人也好,太子左衛率也罷,雖然官品不高,但卻是朝中手握實權的清要之職,能夠得此官位者,盡皆是世家大族子弟,根本不是一名小小幢主能夠認識并得罪得起的。
因此這名幢主言語之間已經帶了八分恭敬。
“我有臺城詔令!”王眘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揮動了一下,“煩請將軍通稟豫章郡王與驍騎將軍,就說瑯玡王眘奉詔而來,兩位與我皆是舊識,只要見上一見,便知我所言非虛!”
東府城西門以西便是青溪,過了青溪再往西北,便是宮城南門宣陽門,那名幢主心下已經信了大半,但卻仍然不敢擅自開啟城門。
在派人向譚真稟報之后,他才站在城頭,向城下拱了拱手,大聲喊道:“我已命人前去稟報譚將軍,請舍人與右衛率稍候片刻。”
“有勞了!”
王眘回了一禮,與王猛策馬回了本陣。
他們身后這三千兵馬,正是韓家軍喬裝打扮的太子左衛率,而在五百步外,還有兩萬七千名精銳在黑夜中靜靜埋伏,只等王眘詐開了城門,大軍便能在盞茶之內到達此地。
“如何?”待得二人走近,身著大氅的卜僧念才低聲向他們問道。
“并未起疑,城上守卒已經去通稟譚真,應當有七八分把握能夠瞞得過去。”
“能瞞得過去最好,只要詐開城門,此事便成了大半。”卜僧念看著前方模糊的城墻,低聲向左右吩咐:
“入城之后,迅速殺散城門兩側守軍,定要保證城門暢通無阻,三興、來護兒,能否拿下東府城,就看你們的了。”
“盡管放心就是,若不能拿下城門,我自己取了腦袋去向郎主請罪!”
按韓端的規矩,軍主以上的將領便不可親自到一線戰陣廝殺,馬三興也是求了半天才求來了這樁差事,許久沒有親自上陣廝殺,他現在已經有些急不可耐了。
來護兒卻只是拱手應喏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自從軍以來,他已經立下了幾次功勞,如今在韓端中軍之中擔任幢主,此番他能夠得以和馬三興一起作為先登詐城,卻是韓端親自點的將。
他心里很清楚,這是大將軍對他的青睞。
韓家軍不缺勇將,也不缺猛將,單只他身后數百名長刀手,便足以勝任這次任務。
城樓之上還沒有動靜,躍躍欲試的馬三興卻突然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們說郎主立國之后,會不會象陳國那樣以姓氏來作為國號?”
“以氏為國號?韓國?”想想代陳而立近在眼前,卜僧念的唇角在月光下勾出一絲笑容,“應該不會吧?”
馬三興立即反問:“為什么不可以?韓國…我覺得韓國就很不錯。”
“韓乃諸侯之國,以其為國號似乎有些不妥。”
“這倒也是,郎主是要一統天下的雄主,豈能用諸侯國號?老卜,你覺得郎主會以何為號?”
“這我哪兒知道?”卜僧念呵呵一笑:“只要國力強盛,便能威加四海,用什么國號都不重要。”
兩人正說話間,城樓上次第亮起了一片火把,有人在上面大聲呼喝:“城下可是瑯玡王元恭、王世雄兩位郎君?”
王眘和王猛策馬來到城下,仰頭叫道:“正是我兄弟二人!城上可是驍騎將軍譚公親至?”
黑夜之中看不真切,譚真從城垛處探出頭來,讓王眘二人用火把照亮,待到看清面容之后,方才大笑道:“果然是兩位王君!”
“卻不知兩位趁夜前來,到底是有何急事?”
王眘拱手道:“我奉了詔令,與王世雄一道率三千兵馬來助譚公守城!”
“既奉了詔令調兵,為何不在白日行事?”
聽這口氣,似乎已經起了疑心,王眘心中暗罵了一聲老賊,口中卻朗聲說道:
“黃將軍領舟師回援都中,如今駐于西陵大營,宮城內人馬眾多,又逢賊軍欲攻東府,故而陛下才下詔命我兄弟二人率太子衛率前來相助譚公。”
“太子衛率軍?那駱旗門(駱牙)何在?”
南朝官職以左為尊,駱牙是太子左衛率,官居王猛之上,因此譚真才有此一問。
“駱衛率已奉詔率兩千兵馬到宣陽門駐守,譚公若不相信,可將詔令吊上城頭親閱!”
王眘帶在身上的這份詔令,用的是臺城內偷拿出來專門用于書寫詔令的制式絹帛,符印雖是家養巧手匠人偽造,卻足以以假亂真。
言多必失,王眘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綻,干脆讓城上守軍放下一個籃子來,將詔令吊上城樓讓譚真自己鑒定真偽。
若能僥幸騙過,便是大功一件,但若被識破,那就只有趕緊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