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農忙時節,關津內外排隊的船只也少了很多,但韓端還是讓船停靠在水軍進出的柵門之外,讓張和給年前給他們行方便的張敬張幢主送了一份禮。
禮物并不貴重,都是些山陰特產,張幢主卻十分感激,特地到船上來向韓端致謝。
“張君何必如此多禮?”韓端請他坐了,又道:“區區薄禮而已,何足掛齒?”
張敬卻正色道:“非禮厚禮薄之事,將軍以誠待我,我又豈能辜負這番心意?若將軍日后有用到我時,盡管開口!”
“你我皆三吳子弟,如今遠離故土,又是同在軍中,理當相互照應。若張君有何疑難之事,也可到西市尋我,若是我能幫得上的,定然不會推托。”
張敬聞聽此言,又起身作揖道:“改日軍中無值時,定當上門拜訪將軍。”
因帶了家眷長住的緣故,韓端已經讓韓元為將原來租住的宅院并左右兩所院子都買了下來,所以他又對張敬道:“我在西市新買的宅子,不在軍中之時多半都在家中。”
“只是近幾日內,我可能就要隨安南將軍西征,張君若要來寒宅作客,怕是要等班師之后。”
“將軍也要西征?”張敬一聽便笑道,“這可巧了,石頭城水軍今日已得了詔令,五日后隨安南將軍吳儀同西伐江陵,這下我們還真成了同袍!敢問將軍此次西征擔任何職?”
“我今日才至此處,卻不知吳將軍如何安置。”韓端也笑道:“如此說來,我們還真算是有緣,等班師回都之日,定要與張君把酒言歡!”
“只要將軍不嫌我粗鄙,改日定當討擾。”
二人約定之后,張敬便告辭離去,船從水軍通道進入,不多時便到了渡頭,韓元為已在此等候多時,下得船后,數百人浩浩蕩蕩直奔西市。
韓端夫婦和藕奴住中間宅院,左右兩所院子則分別給鹽隊和部曲們居住,房間院落都打掃得十分干凈,三娘子進屋只看了一眼,便要韓端帶她上街去置辦各種用具。
陪著三娘子和藕奴逛到天黑,第二日朝食過后,韓端便帶著張和等人前往安南將軍府。
去年平叛大獲全勝之后,吳明徹因功被授開府儀同三司,可開府建衙招募屬僚,因此,如今的安南將軍府已經和以前淳于量的征南大將軍府一樣,成了一個隸屬于將軍的衙門。
在門房處出示了破陣將軍的印綬ꓹ守門軍士稟報過后ꓹ韓端得以進了前庭正廳。
只等得一小會ꓹ身著烏氅的吳明徹便從后堂走了出來,一見韓端便笑道:“來得倒是時候,若再晚上兩日,定要治你一個失期之罪。”
韓端拱手陪笑道:“本打算二月中就要動身的,只因新娶妻ꓹ諸事繁多ꓹ因此才耽誤到今日ꓹ好在還沒誤事。”
“這么快就娶妻了?婦家是哪里人氏?”娶妻是大事,三書六禮一套走下來就要好幾個月,因此吳明徹有些詫異。
“就是山陰孔氏女ꓹ早前就有了婚約的,此次回去只是完婚,所以才能這么快。”
“會稽四姓的孔氏?”
“正是。”韓端點了點頭,不想再繼續說這個事情ꓹ于是便問道:“將軍ꓹ我原先軍中職務已經交卸ꓹ不知此次欲授何職?”
吳明徹沉吟了一會,“本來我是想讓你獨領游軍,在攻江陵之時阻敵援兵四方策應,但你剛娶新婦…”
韓端一聽心下大喜,不等吳明徹將話說完,便連忙躬身行禮道:“多謝將軍!”
吳明徹卻搖手道:“你剛娶新婦,又無子嗣,不如到我身邊來領中直兵?”
中直兵是中兵和直兵的合稱,兩者皆是護衛主帥的軍隊,區別是中兵為公,直兵為私。
領中直兵者為中直兵參軍,和淳于岑領的是同樣的差事,品級卻比淳于岑大將軍府中直兵參軍要低了一級。
雖然和他的破陣將軍一樣都是八品,但中直兵參軍卻比他的雜號將軍要清貴許多,而且領中直兵者都是主帥的親眷或部曲,看得出來,吳明徹確實是想要栽培他。
但韓端不可能放棄這次單獨領軍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拱手道:“將軍一番好意,末將感激不盡,但末將還是愿領游軍。”
“怎么?難道你嫌領我的中直兵品級低了?”
中直兵參軍的品級并不都是一樣,而是要看府主品級,吳明徹以將軍開府,自然是比不上王、公所開之府,甚至比大將軍都要低上一級。
吳明徹雖然嘴角含笑,但這話卻說得有點誅心,韓端忙不迭地辯解道:“將軍誤會我了。”
“末將師父離去之前,曾說末將乃是一員福將,功名只會從沙場上得來,因此末將才不想留在中軍…”
“難道在我中軍不算上沙場?”吳明徹見韓端還要辯解,又一揮手道:“罷了,你既想領游軍,那我便讓你去。”
“游軍游離于大軍之外,既要策應大軍,又要阻擊敵人援兵,擔子不是一般的重,切記不可大意!若是出了漏子,到時自有軍法處置!”
“末將定會小心行事!”
吳明徹起身負手踱了幾步,沉聲說道:“大軍五日后開拔,游軍需提前一日出兵,從出兵第二日起,每日至少派游騎與中軍聯絡兩次。”
“遇敵有臨機決斷之權,但不可損兵折將,否則依軍法從事!”
韓端拱手應喏:“謹遵將軍之命!”
“先去領印綬旗仗,明日便住到軍營中去,不許回家歇宿,你只有三日時間來整合軍中將士,萬萬不要令我失望!”
“定不讓將軍失望!”
獨領游軍的將軍稱為“軍帥”,韓端先去中兵曹領了游軍軍帥印綬文書,然后才憑印綬去領取旗仗。
軍帥的旗仗可就多了,除大纛只有一面外,其余將旗、牙旗、號旗等等,每一種都是好幾面,但韓端現在要領的只有將旗和牙旗,其它的全都已在軍營之中。
將旗幟裹成一卷扛在肩上剛走出大門,部曲們便快步迎了過來,張和從韓端手中接過旗仗問道:“郎主此番領了何職?”
“游軍軍帥。”見部曲們都不懂這游軍是什么意思,他又解釋道:“單獨一軍,游離于大軍之外,起策應阻敵之用。”
眾人聞言,俱都面露喜色。
單獨領軍,可不只是韓端一個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