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孤獨的成長者
愛詩綾乃在醫院的噩夢過得很快。
上野覺去翻了醫生不停記錄的電腦記錄。
也就是之前他看見愛詩綾乃想要隱藏的東西。
電腦上的記錄，表明了愛詩綾乃患有一種疾病。
那是一種奇特的精神疾病，一種無法解釋、無法治愈的心理疾病。
正常人可以感受到的情緒，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感情，對于愛詩綾乃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她永遠感到空虛、空洞和不完整。
之前上野覺看見愛詩綾乃坐在病床上，那空洞無神，讓人背脊發寒的眼神，也正來源于此。
愛詩綾乃并不是不愿意通過目光來展示自己的感情，她之所以會表現得如同木偶一般，純粹是因為，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完全不能理解正常人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悅，那為什么會去笑？
不懂得什么叫做哀傷，那又怎么會去哭？
更致命的是，這種疾病，并非是真的阻斷了愛詩綾乃所有的情感。
在絕大多數無論正負的情緒無法被感知后，一種獨特的情緒卻可以涌入愛詩綾乃的內心，讓愛詩綾乃做出相應的反應。
這種情感，名為孤獨。
是的，哪怕不清楚什么是悲傷，但愛詩綾乃仍舊會感覺到孤獨。
上野覺并不知道醫生的病例上到底寫著什么，因為當上野覺湊過去看那醫生的病例時，就會驚訝地發現，那份病例上，其實是一片空白。
也對，這里是愛詩綾乃的夢境，小綾乃也絕對沒有機會去看見醫生的病例，她的夢境自然無法呈現出這一點。
至于為什么電腦里會留有數據，上野覺只能猜測，愛詩綾乃自己可能長大后，去瀏覽過記錄吧？
不僅如此，上野覺還通過愛詩綾乃的父母的交流，來知道愛詩綾乃發生了什么。
從他們的描述里來看，愛詩綾乃的病情在后期越來越惡化了。
一開始，愛詩綾乃會在關燈以后，不睡覺，反而靜靜地坐在房間里，抱住自己的雙腿，把自己盡可能地蜷縮起來，就好似在擁抱自己一樣。
她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就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會停止一般。
愛詩綾乃的父母去問她發生了什么，她就乖乖地告訴父母，她很孤獨。
然而，又由于愛詩綾乃并不能感受到其它的感情，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都無法為小綾乃提供滿足感，用來幫助她走出孤獨的絕望感。
而在日日夜夜的孤獨感的折磨下，愛詩綾乃甚至被診斷出了“精神錯亂”的前兆。
這些東西聽得上野覺膽顫心驚。
他完全沒想過，和自己相處要好，讓自己也無比欣賞的女孩，竟然會有這樣不為人知的過往。
正當上野覺心里覺得焦急，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么的時候，情況卻突然改變了。
在某一次檢查開始的時候，愛詩綾乃那如同木偶般的空洞感覺消失不見了。
就仿佛是一個正常的女孩一般，愛詩綾乃笑著給醫生打招呼。在接下來的各種測試里，愛詩綾乃都表現得和常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會因為疼痛大呼小叫，面對好吃的美食也會流口水表示渴望，就好像之前那種恐怖的疾病只是一個誤診，其實什么都沒有發生，她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健健康康的小女孩。
上野覺看著小綾奈這樣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放松。
甚至，他反而感覺更加緊張。
這里可是噩夢啊！
如果愛詩綾乃真的恢復了正常，沒有了疾病的侵擾，那還會是噩夢嗎？
噩夢里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好事發生。
愛詩綾乃從某個時候起，就仿佛真的變成了正常人，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女孩子。
可是，她真的在笑嗎？
嘴角揚起燦爛的笑容，眼角勾起了月牙一般的弧度，露出了可以軟化任何人的笑容。
上野覺看向了愛詩綾乃的眼睛。
或許是和靈魂這一類生物呆得太久，讓上野覺透過偽裝，清楚地看見了，她此刻內在的表情。
沒有笑。
即便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即便她也說著開心的話，可是，愛詩綾乃的眼神，依舊是無比空洞的。
上野覺意識到，愛詩綾乃并沒有被治愈，她只是學會了如何偽裝自己，裝成自己沒有病的模樣。
突然，夢境里的綾乃又一次感覺到了上野覺的位置。
她露出了微笑——真正的笑容。
宛若尸體一般的瞳孔瞬間出現了一抹活力，仿佛死寂的灰色染上了各種鮮活的色彩。
她可以看見自己。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現在上野覺算是徹底意識到了這一點。
可是，為什么？
上野覺不是很明白原因。
突然，這一次的夢境也再次破碎。
夢的不連續，讓夢從此處中斷的瞬間又瞬間從另一個地方開啟。
醫院明亮的燈光一下子消失殆盡。
原本黑田武憲制造的噩夢的兩個場景已經消失了，現在的上野覺，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校園里。
此刻應該正是春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恰是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場景。
他的前面就是愛詩綾乃。
現在的愛詩綾乃已經不是五六歲的孩子了，她已經漸漸成長，看模樣最起碼也是一個初中生了。
上野覺看著愛詩綾乃，卻發現對方似乎正在打量著什么。
愛詩綾乃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她對著每一個人打招呼，笑意昂揚，就像是一個正常女子初中生。
所有人都笑著回應她，就和現實里一樣，愛詩綾乃從初中開始，就受到了同學的歡迎。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段出乎意料的正常夢境，到最后也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
上課，下課，休息，娛樂，放學，社團活動。
愛詩綾乃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完成了每一個活動。
然而。
還是同樣的一個問題。
這里是噩夢。
如果這樣一個如此平常的日常也算是噩夢的話，那豈不是意味著。
對于愛詩綾乃而言，她所度過的每一天，她所經歷得每一分鐘，都是噩夢的一部分。
她早就深陷在了噩夢里，卻一直歡笑著，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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