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覺瞇著眼睛,他如今理解了畑中力也和青柳泉之間的噩夢指的什么。
可是愛詩綾乃呢?
愛詩綾乃為什么會出現在醫院里,醫院難道不是畑中力也的噩夢嗎?
上野覺正準備詢問愛詩綾乃,卻發現畑中力也這邊有了動靜。
他開始對著烏鴉問道。
“兇兆!不管是鳥還是魔!
“是不是魔鬼送你,或是暴風雨拋你來到此岸。”
“孤獨但毫不氣餒,在這片妖惑鬼祟的荒原。”
“在這恐怖縈繞之家,告訴我真話。”
“基列有香膏嗎?”
基列的香膏,也是剛才青柳杏告訴畑中力也的話里出現的東西。
上野覺恰好知道這個意味著什么。
基列的香膏,是基督教常用的意象,表示可以撫平身體創傷的藥。詩人們也會把撫平精神痛苦的信仰比喻成基列的香膏。
這也讓上野覺更加肯定,現在他所處的夢境,的的確確是起源于青柳杏,起源于一首青柳杏內心里,引起她恐懼和悲傷的詩歌。
而畑中力也,肯定通過什么途徑,知道了這首詩歌的內容。
上野覺現在雖然好奇,但并不打算打破對方和烏鴉的對峙。
這個時候,烏鴉臉上的笑容更加戲謔。
“永不復還。”
還是那一句話,這個烏鴉仿佛只會說這一句話。
然而,這句話卻否認了畑中力也問出來的問題,也否認了之前青柳杏告訴畑中力也的東西。
畑中力也表情表現出更加濃郁的哀愁,他意識到,自己的愛人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她根本沒有得到安撫,她的悲傷和自己一樣,無法被治愈。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趁著一人一鳥對話的空隙,上野覺走到了書桌的旁邊,他伸手拿起了那個相框。
在剛才聽畑中力也和烏鴉的對白的時候,上野覺已經掛斷了和愛詩綾乃的通訊,決定待會再打過去。
他回憶起之前在回溯青柳杏死去的時候,他看見了在青柳杏和畑中力也的照片后,似乎還寫著什么東西。
他拿起了那個相框,相框的背面果然寫著幾行小文。
文字的大意是很遺憾沒有等到畑中力也,她很抱歉沒辦法繼續陪伴對方一起白頭了。
她希望畑中力也可以不再從事關于黑道的工作,退出江湖,金盆洗手。她也不希望畑中力也把自己的死歸因到其它的黑幫分子身上,雖然畑中力也是被人惡意送進了監獄,可是出于黑道里對于家眷的保護,其他人也并沒有特別為難青柳杏。
總之,青柳杏這封信,就是為了打消畑中力也報仇的打算。
很顯然,在這之后,畑中力也也的確答應了自己死后的愛人,老老實實地成為了一個打工人。
上野覺發下相框,他發現畑中力也再次開口。
“你可否是為我送來忘憂藥?”
“這忘否憂藥能中止對失去的愛人的思念?”
畑中力也表情越發猙獰,在和烏鴉對話的過程中,他的內心一次又一次地重復經歷著喪失自己愛人的經歷。
在之前,他是一個粗人。
他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愛人為什么會喜歡讀詩歌,為什么會去喜歡沒什么用處的文學。他只會打架,只會去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成為街頭一霸。
雖然他和愛人相互理解,并不在意對方和自己的愛好有這么如此大的隔閡。
可是到如今,他卻奇跡地可以感受到他曾經完全不能理解的,屬于詩歌里面的情緒。
是的,到了現在,畑中力也已經知道了,自己從一開始到現在為止,從嘴巴里吐露的所有的音節,都是起源一首詩歌。
一首青柳杏曾經在他耳畔朗誦,他卻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朗誦詩歌的人身上,根本沒有在意過內容的詩歌。
現在,詩歌的內容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就仿佛青柳杏在他的耳畔低吟。
他每念出一句詩詞,就仿佛看見了當初那個在不斷吟誦的可愛女孩。
他已經知道了,現在的自己,正處在青柳杏的噩夢里。
青柳杏的噩夢就是這一首詩,或者說,是這首詩所象征的,和愛人天人相隔時的哀傷。
他現在對烏鴉問出的問題,不僅僅是在復刻詩中的詩句,還是在體驗自己愛人問出同樣問題時內心的觸動,更是在問自己的內心,自己對自己的愛人到底能不能舍棄。
他在不斷地和詩歌共情,和自己愛人共情。
他的內心的凄涼悲愴,也越積越深。
“憑我們頭頂的蒼天起誓憑我們都崇拜的上帝起誓。”
“告訴這充滿悲傷的靈魂,它能否在遙遠的仙境。”
“擁抱她,纖塵不染。”
“擁抱她,美麗嬌艷。”
畑中力也表情變得十分激動,他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自己口中的話。
他已經徹底帶入了情緒,內心對自己愛人逝世的哀傷積壓到了極點。
烏鴉的表情更加輕蔑,它似乎篤信,畑中力也已經支撐不過了。
“永不復還。”
同樣的聲音再次響起,烏鴉振翅高飛。
上野覺皺了皺眉,拿出了手機。
如果畑中力也表現出了任何崩潰的跡象,他就準備除掉烏鴉,強行停止畑中力也的行動。
畑中力也突然半跪在地面上。
他的精神快受不了了。
或許他得身體曾經經歷過各種傷害,曾經勇猛地和其他人戰斗。
可是他仍舊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如今他面臨的攻擊,是由怨氣主導,直接作用于內心最深處的拷打。
就連愛詩綾乃這種生來就不正常,偏執到了極點的人,也險些一次屈服于噩夢之中,何況是他呢?
就當上野覺嘆了口氣,準備先除掉這個烏鴉,再慢慢想辦法的時候。
畑中力也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他握緊了拳頭,面部表情無比猙獰。
他似乎是使出了全身力氣,猛地撲向了那只烏鴉。
烏鴉根本沒有想到畑中力也會這樣出招,直接被緊緊地拽在畑中力也的手里。
接著,畑中力也那兇狠的表情死死地盯著烏鴉,眼球上爬滿了血絲。
這個時候,身為一個黑道分子的暴躁感,十足地顯露出來。他不再打算繼續念什么狗屁詩歌,思念就是思念,他對青柳杏的愛意絕對不會磨滅,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對方。
那他去問這個只會重復一句話的狗屁烏鴉又有什么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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