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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毀巢禍起尺布之謠

  謝叔方是誰?

  這是個問題。

  馮月娥沒聽過,段雄隱約耳熟但想不起來,便只當成是一般的小雜魚。

  然而待回府與李靖幾人一說,后者卻驚了。

  謝氏之人,可不是什么雜魚。

  萬年謝氏源自陳郡,其直系先祖便是南朝有名的詩文大家謝靈運,與瑯琊顏延之在當時并稱“顏謝”,王羲之和他們家都還有著親戚關系。“舊時王謝堂前燕”,說的就是這兩家。

  這樣一個絕對算是書香門第的名門望族,其當代少主居然摻和到這種陰謀勾當之中,其背后代表的含義是什么,細思極恐。

  李靖更是瞧著眼熟。

  若那家奴這次沒撒謊,那這次的金州之事,與當年楚國公楊素陷害前隋太子楊勇的手法何其相似。目的無外乎就一種為了讓其背后之人能夠借機上位罷了。

  “此事已非我等能夠決斷,須立刻回稟陛下!一應案犯文書即刻封存,待京城來使!”

  前者當即做出決定,卻非順著這條線繼續追查,而是有點想要抽身事外的意思。

  奪嫡這淌水有多混,在見識過楊廣上位全過程之后,他算是看明白了。這種事只要摻和進去,無論是站在哪一頭的,知道太多的陰暗面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楊素,其晚年臥病在床時,楊廣天天叫太醫過去診治,卻絕不是想讓他快點好起來。最終到底逼著前者拒絕服藥,任由病情加重而亡。

  講道理,在大業一朝的功臣里,這特么都算是得了善終的。

  所以同樣算是歷經了三朝的李靖,天生對奪嫡這種事就報以警惕的態度。無論將來的既得利益者是誰,他都不想摻和進去。

  他不想,有人想。

  都不等段雄去安排信使,聞訊趕來的王君廓便再次提出要南下抓捕李瑗。其理由,卻是順著李靖那句“需皇帝決斷”的話來的。

  先把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某廬江王扣下,等待陛下發落,總比事到臨頭再去現抓要強吧?畢竟誰又敢保證,消息不會提前走漏呢?先不說功勞,若是真叫李瑗提前跑了,在場的怕是都少不了跟著一起吃瓜落。

  好吧,這話里話外如果細究,已然有一絲威脅的味道了。

  段雄當場就掀了桌子,揚言要上奏中樞,治他一個構陷皇族的罪名。而后,就被王君廓給拉了出去。

  “志玄,你我同在秦王麾下效力,這等話某只與你說一次,絕不可再入第二人之耳!”

  后者帶著小段跑去府衙外堂的墻角,還命親衛在外守著,不許人打擾。而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叫段雄當場一哆嗦,差點沒尿出來。

  “某懷疑,謝氏的背后之人,乃是秦王殿下!”

  “你你你,你他娘的胡說什么!”

  后者低吼出聲,不待繼續,便被王君廓上前捂住嘴巴,而后用一種壁咚的姿勢對其低聲解釋起來。

  他這懷疑倒也不算毫無理由。

  首先便是按照如今的形勢,如果謝叔方支持的是李建成,那他只要按部就班就好,完全沒必要冒風險做下這種事。而后便是當初長安之戰時,他算是李世民的部下,有著故舊之誼。

  當然了以上這兩點有些牽強,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依據,卻是眼下被攀咬的這位廬江郡王,乃是李建成的支持者。

  對方既然對李瑗下手,那背后之人是誰,還用猜么?

  好吧,乍聽此言,身為李世民鐵桿心腹的段雄也懵了,鬼使神差的就應下了為南下的玄甲軍糧草之事,甚至于都忘了李靖交代的要趕緊上報中樞,渾渾噩噩的就回了家。

  誤會這種事,當然不會一直持續。

  隨著李智云的亮牌,事情的真相早晚會大白于天下。但在此刻,他們這里的信息延誤,卻叫京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上了來自內部的鋒刃。

  十一月,長安初雪。

  與歲寒一同到來的,除了北風,還有洶洶流言。

  坊間傳聞,大唐某風流親王不但自己娶了四個媳婦,在外面時也沒閑著。當初攻取貝州后,便有人見到這貨“夜訪”竇建德的后宮。在長安時就更加妙不可言了。畢竟東宮與后宮,僅有一墻之隔。當初承恩宮變時,某人可是發現了不少暗門來著。

  好吧,原時空扣到李建成和李元吉那小犢子頭上的屎盆子,忽然砸到了自己頭上,確實是李大德沒想到的。這讓他在心里瞬間就拉滿了警惕值。

  當然他并沒有反省自身的問題,而是下令叫百騎司明查暗訪,尋找流言的源頭。內宮里的某皇帝也發了脾氣,叫囂不管這話是誰傳的,定叫他全家不得好死云云。

  這種話,是個男人就受不了。

  好在先不說節操,老李本人是不好意思去查證這種事的,便暗示老大有空的時候過去套套話。

  這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暗處卻又丟過來一個重磅炸彈,把老大也給砸了。

  慶州參軍杜風舉帶著一身血污自金光門奔入,一路呼喊慶州都督楊文干造反,勾結突厥入寇。而后不久,中樞果然就接到了李秀寧的傳書,言說近日有數千突厥騎兵出現在烏城附近襲擾,烏城令已遣使告急。

  楊文干乃是李建成手下的得力干將,又曾助李世民平薛舉,乃是最早一批提拔起來的將領。老李初聞此言又驚又怒,根本不聽李建成的解釋,也沒細究這個杜風舉有何證據,當即令天紀將軍張瑾領左宿衛入慶州平亂,羈押楊文干回京受審。

  詔令一下,別人還沒動靜,反倒是秦王府先熱鬧起來。

  李世民接到消息的當日,便詔令本已調任慶州司馬的尉遲恭提前上任,免得慶州不穩,同時還把丘行恭一起派了過去,幫助統兵。

  當然哥幾個知道這是他不放心張瑾,想叫自己人過去照應,免得被突厥趁機占了便宜。可彼時這種動作看在外人眼里,卻變了味道。

  京中已然開始有小道消息言說,這一切都是某秦王在背后操縱的了。

  理由也很簡單。

  這左一盆右一盆的臟水,都極其精準的潑到了老大和老三的臉上,偏就完美避開了老二。說和他沒關系,誰特么信啊?

  再說了,這事兒要不是他干的,他干嘛要派這么多心腹手下去慶州?平叛是假,銷毀證據,殺人滅口才是真吧?

  流言洶涌,人心惶惶。

  彼時所有人都有預感,即將有大事發生。可這已經被點燃的導火索到底在哪,卻是毫無頭緒。

  未知的危險,才是最叫人不安的。

  李大德已然暗中傳信,命天成軍拋棄輜重,加急南下。同時讓韋機在東宮布滿了暗哨,盯死每一個可疑之人。

  嗯,尤其是他二哥。

  突變的一刻,發生在左宿衛離開后的第三天。

冬日的天色亮得格外的晚,老李尚在淑景殿溫暖的被窩里做著美夢,突然就被一陣嘈雜給驚醒,不等發火,張半月的那顫抖的聲音已然在殿外傳來  “圣人!隴州劉刺史加急奏報,義安郡王正率大軍向京城而來,意圖不明。太和關守將依律查問,竟被斬于關前。現在,義安郡王的兵馬怕是已近京城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朕不是已叫張瑾帶兵去平亂了嘛!”

  睡眼朦朧的某皇帝很是有些不耐,可待話語在腦子里多轉了幾遍,便悚然而驚,一個哆嗦便從被窩里跳了起來。

  “你說什么?”

  連鞋都來不及穿,后者光著腳丫子大踏步的過去拉開殿門,扯起張半月的衣領怒道“義安王?孝常?無朕詔令,他哪來的膽子帶兵入京?他想干什么?”

  “這,這圣人,這奴婢也不知呀!要不,奴婢這就去請幾位殿下和中樞閣老去兩儀殿候著?”

  對方當然回答不出來這些問題,便掛著忐忑低聲言說。而這個時候,突然想到左右宿衛皆不在京城的老李已經有些毛了,正要點頭答應,又反應過來好像哪里不對。

  李孝常,是李世民的舊部吧?

  “你先去找敬君弘,叫他親自帶隊去請大郎他們,唔,把四郎和五郎也叫上!無須去兩儀殿了,直接便引去甘露殿!另外你差翊衛出宮,去叫裴寂、陳叔達、蕭瑀去兩儀殿等候!”

  “喏!”

  張半月拱手,不等轉身,肩膀便又被老李拉住。只聽后者用一種莫名森冷的語氣低聲道“你記著!只準他們四個孤身前來,不許帶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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