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軌道車,即便是行駛在后世那種光滑齊整的鐵軌之上,時速也不過就二十公里,可在現今這個時代,卻足以用風馳電掣來形容了。
這可是朝廷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別人用這個速度豁出命來送軍報,而彼時眾人卻用之看風景,就問你怕不怕。
可惜眼下受限于錢,咳,不是,是工藝與產能的問題,這種軌道車在晉陽城內充當一下“公交車”還成,還沒條件大規模鋪設應用。剛剛老溫與吳老鐵研究的便是這事兒。
吹歸吹,頭腦得保持清醒。
筆直的鐵軌縱貫整個新城各坊,老王算了一下,真要是出入都坐這車,確是比騎馬快多了。只不過要叫這幫平日里出入都得靠人抬著的家伙去和百姓擠公交,估計不太現實。
不過沒關系,好解決。
近兩年越發受某黑心趙王影響的王蓮花暗想著,回頭就叫老鐵弄幾輛內部裝潢華麗的車型來,非榨干這幫有錢人不可。
短短不到一刻,眾人還未從剛剛起速的震撼中回過未來,刺耳的剎車聲已經響起。再抬頭時,眼前已是到了要驗收的第一站:東城糧倉。
“唔,此地乃是王氏競標擬建,不如煩請王家主帶路吧?”
老王第一個起身,隨即就見精神叟爍的王弘老頭笑瞇瞇的拱手,在一眾恭維聲中第一個下車。
時間已經追上了老李小跑著躥過宜秋宮門的那一刻。
能參加清源公主周歲宴的人可不多,除了那一桿子親戚,朝臣之中由此殊榮的也就是老李的好基友裴寂外加秦瓊等一幫子被李大德區別對待的“SSR”。
這就出現了某種格外搞笑的畫風,當老李邁進承恩殿,首先瞧見的便是端坐一排,換了素衣努力擠出微笑來扮慈祥狀的彪形殺才們。
那景象,比看他們在戰場上拎刀子砍人還可怕。
“陛下…”
“參見…”
“皇帝萬年…”
皇帝出現,眾人忙不迭的起身,又被一臉古怪的李淵擺手攔下。稍整心情,便熱切的跑去內殿找孫女。
然后就被趕了出來。
他孫女在“吃”早飯,沒時間。
李大德當先出來待客,過不多時,抱著兒子的李建成與李世民一家也趕到,大殿之內便開始響起孩童的歡呼喊叫之聲。可在這時,一臉拘謹神色的綠蘿卻是快步自后殿出現,悄悄對李大德耳語了什么。
后者臉上的笑意稍斂,莫名瞧向正被李承乾一連串的問題問到窘迫的秦瓊。
“三郎,怎么了?”
李淵并不清楚某趙王的百騎司在府中其實是侯巧文在掌管,眼見這等情況,還以為是他的寶貝孫女出了什么問題,急忙出聲詢問。
“唔,沒什么,是東都那邊的消息,只是…”
李大德嘆了口氣。
昨日老李才下詔令東南各州探查洛陽動向,今日便傳回了與之相關的內情,聽起來似乎挺效率。可實際上,這卻是百騎司在東都的暗線一早就發回來的消息,趕巧而已。
東都要變天了。
就在前日,段達與云定興等數十早已倒向王世充的內朝元老請見被幽的楊侗,要求為太尉王世充加九錫之禮,擬封親王。
小王同學終于要學曹操了,只是有兩漢的例子在前,是個人就清楚,他想學的怕還不只是曹操。
剛剛某趙王嘆氣,便是因為百騎司傳回的消息中,說及在東都的楊氏宗親已然暗中圖謀殺掉小王,牽扯其中的便有秦瓊幾人的共同好友:裴行儼。
要不要救,這是個問題。來不來得及救,這也是個問題。
說東都一旦生變,對于李唐而言是利大于弊的,甚至于必要時還要幫小王一把,好使他落下挨打的口實。可不說老裴,只說裴行儼,畢竟也曾在他麾下干過幾天,就這么死了多少有點可惜。
想了想,李大德終于還是暫且撇開利益,對堂下幾人招了招手。
“有件事,我想你們也有權知道…”
可惜,某趙王決定了第一個問題,卻無法決定第二個。
已經來不及了。
從前隋的一應制度而言,彼時全天下的勢力早朝的時間都差不多。老李這邊結束了,東都那邊自然也結束了。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前,就在老李罷朝的同時,結束了與朝臣奏對的王世充也來到了成武殿,命人擺上吃食,準備“批閱奏折”,開始忙碌的一天。
自楊侗被幽禁,他攝政監國以來,其在皇城之內除了后宮尚未涉足,其余的做派與待遇實際也和皇帝差不多了。
尚食直長陳謙今日不知何故,隨走菜的內侍一起來到了成武殿,滿臉堆笑的親自伺候他吃飯。
“鄭公,您嘗嘗今日這喜頭,非是產自洛水,而是從襄城六百里加急送來的,典膳廚在做時,這魚還活蹦亂跳呢!”
無事獻殷勤,不是好信號。
早就說了,今日小王得發生點兒啥。
要說這幫楊氏宗親也是夠損的,明明最想殺王世充的是他們,可無論是謀劃還是出力,全都躲在幕后,唯一站在臺前的還是個女人。
這次尊南陽公主號令準備宮變的有禮部尚書裴仁基、左輔大將軍裴行儼、尚書左丞宇文儒童、秘書丞崔德本等內外朝臣,再加上尚食直長陳謙,楊侗的貼身大班以及武安門禁衛將軍張童仁,也算是謀劃周全。
可類似觀王楊恭仁、司隸校尉楊綝、符璽郎楊緘等,卻是從頭到尾都沒出現。
這等做派穩是很穩,可也把那些外臣都當成了傻瓜。
從這份名單能完完整整的出現在某趙王的手里,就知道洛陽此時暗中的情報網已經亂成了什么鬼樣子。
人家豁出命去送死,這群宗親居然連黑鍋都不幫忙背一下。以至于早在謀劃之初,察覺不對的張童仁便耍了個心眼貨賣兩家,把楊氏宗親欲謀反的消息賣給了小王。
日前段達在內宮進言要封他為王,與其說是他的野心達到了限定值,還不如說他是在故意激這幫暗中之人,好逼他們提前動手。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突然找個由頭封鎖關隘了。
這根本就是要一網打盡的節奏。
馬屁自然拍在了馬腿上。
不等那盆魚湯端到近前,王仁則就擋在了陳謙身前,直勾勾的瞪著他,同時勾手,叫后方的宮女上前試菜。
后者臉色微變,莫名低了下頭。
如果能毒死王世充,自然再好不過。可自從他參加楊侗總角之宴疑似中毒后,就變得格外小心,無論在哪吃飯都要有人試吃。
此路不通。
“咵啦!”
盛滿了新鮮魚湯的瓷盆在那名宮女走到近前時突然打翻,隨著幾聲驚呼,陳謙持匕在手,狠狠的劃向王仁則的脖頸,隨即看也不看便撲向王世充。
“賊子敢爾!”
“保護太尉!”
“抓刺客!”
武成殿內頓時亂做一團,無數內侍宮女驚呼奔跑,而撲倒近前的陳謙不等把小刀捅在小王的身上,就被后者一腳給踹翻了出去。
先不說算不算文武雙全,但作為一手創建江淮新軍之人,王世充的武力值可不是這種內宮廚師能比的。
便在這時,殿外忽然喊殺聲大起,“殺逆賊”“清君側”的呼 聲此起彼伏,裴行儼已是引著兩營禁衛從仁壽殿的方向殺了過來。
“唰!”
王世充自御案之下莫名擎出把長刀來,陰沉著臉向外行走。
匍匐在地的陳謙掙扎著再次起身,怒吼著撲來,隨即一抹刀光閃過,便抽搐著倒在血泊之中。
還刀入鞘的王仁則冷笑著跨過尸首,跟在王世充的身后走出殿門,喝令護衛上前。
彼時在陽光淺照的宮宇兩側,已引見呼喊殺來的刀光血影。
“所以,事情緊急,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長安,承恩殿內,某趙王瞧著身前已然滿是肅穆神色的秦瓊與羅士信,自腰間取下一塊牌子遞過去,輕聲道:“你們持此信物去懷州找高馮,自會有百騎司策應你們。記著,救人為主,莫要多管閑事!”
“下臣省得,多些殿下成全!”
秦瓊單膝跪地,抬手接過腰牌,正欲起身,卻又被老李給叫住。
“等一等!”
后者繞過一處方案上前,在腰間摸索了兩下,發現自己居然沒有類似他家老三那種容易辨別的信物,便干脆命人研磨,現寫了封詔書,蓋了私印上去。
“只你二人行事還是過于危險,朕特許爾等調懷州兩千兵馬策應!”
“這…多些陛下!陛下萬年!”
老秦與羅士信對視一眼,進而叩首高呼。
某趙王斜看自家老爹,那表情像是在說:小樣,你很會挑時機賣人情嘛!
李淵對身前擺了擺手,而后斜眼還了他家老三一個眼神:
左右都要出兵,不賣白不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