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嘴上說著他不是曹操,可在行動上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模仿曹老板的做派。
這會兒羅貫中還沒出生,后者還是偶像派。
不過說起來,小王同學可比曹老板的起點高多了。最起碼后者可不像他這般曾有著國之柱石的待遇,更沒與皇帝執手相看淚眼過。
漢獻帝那死鬼老爸,老曹都未必見過。
所以說王世充沒想過要做“亂世奸雄”可能是真心話,只是現實往往逼著人沒法選擇。
從來都只是形勢選擇人,從未有人能選擇形勢的。這年頭在亂世中能殺出一條血路就不容易,哪里有兩條路任選這種好事?
次日不等天明,內廷便有詔書下達:
左驍衛大將軍元文都、內史令盧楚、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等陰謀叛亂,以謀反罪論處,著由太尉府查辦。另太尉王世充剿賊有功,拜尚書左仆射,總領內外軍務,攝政監國。
“呸!”
郁山東麓,騎著匹傷馬的皇甫無逸吐了口血水,看著追兵在晨曦中掀起的塵煙,滿是心灰意冷之色。
他雖不清楚小楊最終的決定,但敗了就是敗了,料想后者也沒的選。他眼下已成叛臣,有家無回,有國難奉,已是沒了退路。
便在這時,西北新安方向蹄聲漸起,似是另一路追兵已至。
“罷了!既當人臣,唯死而已!”
前者長嘆一聲,正了正頭頂兜鍪,策馬向前迎了過去。然而隨著臨近,卻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皇甫將軍!某奉函谷陳府君之命前來接應,將軍只管向西速走,吾等引開追兵!”
來人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清楚,語速極快的吼完便與之錯馬而過,竟向追兵的方向沖去。前者張嘴怔然半晌,便心下一定,打馬向西狂奔。
什么“唯死而已”,眼下活路有了,傻嗶才回去找死呢!
也是巧了,皇甫無逸向西奔至柳泉驛附近時,出京前往黎陽安撫舊部的李密也已過了虢[guo]州,未至桃林就先聽說了洛陽發生的變故。
反對勢力是殺不完的,盡管現在軍權盡在手中,可明眼人都知道哪個才是叛逆之人。這邊小楊的詔書倏一下發,朝野內外便暗流涌動。
大家未必同情元文都,但也不喜歡姓王的。
恰巧彼時還真有那么一小撮人準備降唐,眼見局勢如此,便以為渾水摸魚的時機到了。
自己投唐,哪有帶別人一起投來的功勞大?
這邊新安的任環得知李密將至,還不等派人聯絡,就先接到了洛陽城內拋出來的橄欖枝。
禁軍校尉劉孝元、書吏崔孝仁已然說動了虞部郎楊恭慎與司隸大夫獨孤機,準備聯合策反馬軍統領獨孤武都,需要他配合演一出戲。
前者一尋思,這感情好啊!哥們兒這下不但帶了兵馬過去,還能順帶拐一批洛陽高官,那皇帝一高興,還不得封咱個國公啥的?
恰巧此時有手下匯報,言說東南有小股騎兵交戰,疑似逃犯皇甫無逸。任環便干脆把兩件事合成一件,一邊派人去搜尋后者蹤跡,一邊傳信李密,讓他再等等。
按說獨孤機乃是獨孤武都的族弟,他既然承諾了,此事理應十拿九穩。只可惜,他們這場戲與東南的大戲撞到了一起,生不逢時。
二十一日,竇夏張青特大軍過濟州,威逼濟北。趙君德趁勢渡河,南下往鄆城而來,卻不防在途徑梁山之時遭遇驍果軍伏擊,不得不向李神通求援。
這可把后者給氣壞了。
“豈有此理!豎子如此,是欺寡人刀不利否!”
城北大營,在帥帳中怒摔令匣的某淮安王氣急敗壞,恨不能當場把眼前送信的家伙退出去砍了。
“他違令渡河,致使那偽夏借機東進,自己為搶功遭伏,竟還敢讓寡人去救?他怎么不去死!”
好吧,人家張青特坐擁數萬兵馬,要往哪去,本不是區區一個趙君德能左右的。但后者既然在這股節骨眼上來了,就合該這鍋給他背。
李神通氣到手腳發顫,右手在腰間的刀柄上晃來晃去,使得本欲上前扶他的裴勣頓住腳步,繞過案頭的崔世干也停在原地拱手。
“大王暫且息怒,此人畢竟是陛下親封的貝州刺史,且手下多是百戰老卒,還請大王以大局為重,先行出兵為要啊!”
“你也叫寡人出兵?他違軍令在先,難道就這么算了?”
李神通氣急,連帶看前者也變得不順眼。倒是一旁的何潘仁嘟囔了一句“李密怎么還不來”,提醒了某淮安王。
此前中樞告知李密東進的消息,那趙君德立刻就老實起來,似乎很在意前者的面子。而眼下這貨故態復萌,是不是姓李的出狀況了?
這邊李神通猶豫了許久,還是派了史萬寶與柳崇禮領五千兵馬前往接應,同時傳信黎陽,讓百騎司向中樞詢問。
不管有沒有狀況,反正這鍋得有人背。
這邊兵馬既出,想到那姓趙的這般著急無非是想搶功勞,越發覺得郁悶的李神通便令大軍造飯整裝,準備攻城。
很顯然,第一波是攻不下來的。
古人筑城且不管內里構造如何,外面一定會把城墻修得又高又寬,這是有道理的。李大德自從軍開始,能選擇野戰,就一定不去攻城。一來耗時費力,二來死的人也多。
不過他在意的因素,恰是別人最不在意的。
時間,李神通有的是。人,他同樣有的是。反觀城內的宇文化及,肯定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可惜人在只盯住一隅時,難免會忽略大局。彼時一心攻破鄆城,擒得賊首的淮安王,并沒注意到東西兩個方向正有暗手向他包圍而來。而百騎司被他指使的團團轉,竟也忽略了身前的端倪。
二十二日,夏軍先鋒過虎狼谷,陳兵汶水。而西南裴仁基在將潰散入境的魏地潰兵聚集起來后,卻悄悄的向衛南進駐。
這個時候,行至峴山北麓欲往新安的李密一行,也被桃林縣引兵攔了下來。
引線終被點燃。
大抵是李密的做派同樣引了劉文靜的不滿,這一次李神通相詢之事他就不肯再斡旋了,干脆和老李說,前線戰事緊急,似前者這般不緊不慢的走,等到了地方仗都打完了,不如直接授李神通臨機決斷之權。那姓趙的能用則用,不能用直接弄死算求。
剛好彼時在桃林渡等李密上船的郎官也回報,說這貨非要騎馬走陸路,還去了洛陽境內。老李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就下旨詔這貨回京。
“邢公,圣人相招,可耽擱不得,請把?”
“這…煩請回稟陛下,某有洛陽舊部想要相投,此乃大事,耽擱不得!可否容某些時日,待此事落定,再行返京?”
眼見新安在前,一大波功勞沖他招手,這時候回京實在是不甘心,李密便難得拉下臉來賠笑。
大抵是這貨這輩子接的正經圣旨太少了,還以為凡事都能商量。卻不知人家是來下通知的,而不是給他傳信的。
近二十個騎兵打馬繞前,只擺了個姿勢,他就老老實實跟著回了桃林驛館。而當天晚上,這貨就病了。
一病不起,完全走不了路的那種。
是真病了還是裝病拖時間,大家心中有數。然而都未及兩天,北境突變的風云就讓老李再也顧不上他,也使得整個中原的局勢都受到了牽連。
武德二年正月二十四,突厥始畢可汗突然扣押李唐使者,下令南征。
梁師都隨即起兵五萬,西向慶州。李軌集結三萬大軍過隴山,進逼隴州。而最要命的,卻是始畢可汗親率十萬兵馬東過榆林,向云州而來。而東面的羅藝也集結大軍過易水,不知所圖為何。
李唐中樞頓時慌做一團,李世民親自趕往隴州備戰,李建成奏表老李,言說為報河東根基,不若放棄慶州之地以請和。而劉文靜也彈劾裴寂,言說都怪他提議要收回靈州,這才觸怒突厥。雙方吵作一團,誰也不服誰。
可偏偏在這時,也不知道是兵部哪個郎官這么勤快,整理奏表的時候發現了日前某趙王發往兵部,提醒要注意突厥動向的文書。這一下,老李震怒,差點當廷砍了某兵部尚書。接著便又急令百騎司聯系某趙王,詢問始末。
可惜這個時候,某趙王已經沒空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