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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巧令合大匠鍛金礫

  翌日又翌日,隨著烏大寶抵達蒲州與尚在永濟典兵署的謝波見面,某趙王的奇葩命令便幾乎與自長安發出的五百里加急同時轉送到了太原府。

  嗯,一個要鐵,一個要鐵鍋。

  與一脈傳承的護犢子和腹黑一樣,先斬后奏大抵也是老李家的家學淵源。

  李淵這邊得知他家老三并不在長安,而是陪著崔家那小誰誰去了鄠縣后,便轉著眼珠“替”他兒子發出了一道正式命令。

  還別說,這么一番操作下來,他忽然發現坑兒子貌似比哄兒子簡單多了,且同樣有效。

  太原府的官員幾乎是聞風而動,個個都透著激動。

  自月前李大德在名義上被去職以來,整個河東道就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若按以往的官場規律,一方大員的倒臺,往往都是拔出蘿卜帶出泥,連帶整個派系的官員都要跟著倒霉,最輕也得是個遠調邊疆。

  比如曾事前隋的某禮部尚書,還有老溫家那老誰誰。

  但這一次皇帝看似對趙王打壓,偏又完全沒動他手下的人。等于是一本書就換了個封面,改了作者名外加書名,翻開內容一瞧,內里連個標點符號都特么沒變。

  每日坐在大明殿里干活的還是溫大有,典兵總署里整日罵街的還是老衛頭。

  在這種情況下,便是老油條都猜不出李淵葫蘆里到底埋的是什么藥,不敢妄動。所以被升了官的劉政會整日摸魚,而接替長孫無忌、王珪等人任職縣令或司馬的官員也都小心翼翼的執行著既定策略,分外賣力。

  例如針對此前作亂的翟松柏亂黨的處置,日前在祁縣也完成了秋收工作后,便在晉陽城東的汾水之畔舉行了隆重的公審大會,并邀請各縣世家百姓派代表參加。

  但凡是手上沾染了百姓鮮血之人,沒的說,當場斬首。

  而似那些負責刺探情報、傳達命令的探子,尤其是自己有“鳥”的,則按照開始就定好的規矩進行勞動改造,該挖礦的去挖礦,該種田的去種田。

  正因如此,某趙王此前心心念念的河東通信網絡反倒提前建立了起來,這才能讓蒲州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就抵達太原。

  不過蕭規曹隨固然穩妥,但人家蕭何那是執行了十幾年的政策,經過時間檢驗的,可不似太原這種半成品制度。雖說到眼下都沒還出什么大亂子,但習慣了李大德往日那種“黑鍋我背,送死你去”的風格,突然沒了主心骨,許多人心里都空落落的。

  這種升了官兒反而忐忑的情況,許多人還是第一次遇到呢,簡直是度日如年。

  于是在時隔半個多月,當太原府再次接到某趙王的命令時,幾乎造成了轟動。

  傳說中老邁昏聵、不能問事的劉政會第一次出現在大明殿。偶感風寒,每天只能堅持上半天班的溫大有紅光滿面。而整日抱怨工作太多,要告老還鄉的段偃師與衛玄也不請自來。

  兩張大小相同的宣紙,此刻就并排放在大明殿上首的書案上,周圍一圈腦袋。

  “都是給軍器監的?”劉政會的語氣透著失望。

  “既如此,為何不寫在一張紙上?”溫釋允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唔,依老夫之見,這第二張,乃是殿下給咱們共同的命令!”

  溫大有拿起那張多的,解釋道:“你們看,這上面雖也說要軍器監盡快造出殿下所言鑄鐵,但你們看這句,‘凡太原府署官,須一體配合,確保運路通暢’,這不就是說,殿下要咱們提前做好運輸的準備么!”

  “唔,有道理!”

  一旁的段偃師點了點頭,隨即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往哪運?”

  前者一時語塞,下意識的翻了翻整張紙,從頭看到尾,又拿起另外一張逐字對照。然而一共就幾十個字的紙條,便是翻出花來,也沒有別的內容了。

  “你們啊,就是心思太多!”

  旁邊老神自在的衛玄吹了吹胡子,哼道:“去信問問不就清楚了!”

  “別!”

  不知為何,無論是溫大有還是劉政會,一說要主動聯系某杠精,都透著股莫名的心虛。就好似一旦他們冒了泡,就會把這來之不易的命令給嚇跑一般。

  “軍器監出來的東西,去處無非就那么幾個。要么是博陵,要么入長安。不如咱們分分工?”

  眾人對視了一眼,便各自點頭,繼而長舒了口氣。

  只要趙王殿下還是負責人就好啊!

  老溫頭和劉政會這邊各自主動挑了個方向去安排,溫釋允則是拿著兩張字條去外間的“鴿子房”,把命令謄抄到一張紙上后,轉送去軍器監。

  然而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卻鬧了個大烏龍,也徹底圓滿了老李坑兒子的舉動。

  六十里外,桃花溝。

  尚不知曉外間發生了何事的溫無隱與吳老鐵,正抱著肩膀與一眾鐵匠圍在某個小青年的身前,各自捏著塊黑漆漆的鐵片嘖嘖有聲的贊嘆。

  石小猛的冷汗一股接著一股,不停的偷瞄他老子那張變幻莫測的黑臉,同時計算著逃跑路線。

  這事要從早上說起。

  今日老石起的比往日早了些,天不亮就去對面山腳提水,滿了工作間里淬火的水缸。就在他坐在門口歇氣時,無意間正瞧見他兒子昨日丟在角落里的泥胚。

  某青年昨日的表現很合他的心意,連帶昨晚做的夢都是開心的。于是乎,心情愉悅的老石便想著他兒子平時最討厭鍛打,不如幫幫他。

  起身去剝了泥胚,石猛發現內里澆鑄的形似一把鐵錘,還道他兒子終于開竅了,便美滋滋的按照往日的工序燒了炭火開始忙活。

  鼓風、煅燒,待風爐上的錘頭被燒得通紅,石猛便用鐵鉗把錘子移到鐵墩上,提起旁邊的大鐵錘,狠狠的掄了下去。

  “砰!”

  “咵啦…”

  石小猛打著哈欠起床噓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老子捏著快黑不溜丟的鐵塊坐在房檐下思考人生的場景。未及跑路,聞訊而來的一眾壯漢就把他給圍了個嚴實。

  “這東西,真是你小子鼓搗出來的?怎么做的?”

  某個不信邪親自做了實驗的漢子把時間拉回到眼下。聽到詢問的小青年縮著脖子抬頭,沒有說話,而是先偷瞄向老石。

  “這孩子,俺問你話呢,看你爹作甚!”

  這邊不等話音落下,另一側的吳老鐵便瞪起眼睛,先挺了挺身上臟兮兮的官服,隨即哼道:“老石,平日便算了,但今日俺們在這兒,不許你打小石頭!”接著又扭頭,用一種直叫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溫聲對石小猛道:“哦呵呵呵賢侄呀和你吳伯伯說說,這鐵是咋弄的咧?”

  也不能怪大伙這么大驚小怪,實在是,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里,大家的下巴實在掉了太多次,都快脫臼了。

  不僅是傳統的煅燒工藝,溫無隱甚至把其中最大的一塊碎片放煉爐里融了,又重新澆鑄。結果還是一樣,一旦進行鍛打,稍用力氣,鐵塊就會碎裂。

  到底是哪里存在不同,大伙想不明白。任誰翻來覆去的看,手里的鐵塊都與尋常鐵錠并無區別。

  但就是不能敲,敲就碎。

  這邊隨著吳老鐵的話音落下,石小猛又縮著脖子去瞧他爹。在周圍一片“這孩子咋死心眼”的嫌棄聲中,老石先是莫名笑了笑,隨即哼道:“既是你鐵叔相問,你照實說便是!”其中某個“叔”字,貌似還加了重音。

  某小青年心下了然,他老子還能開玩笑,說明沒生氣。于是便扭頭迎著一群漢子期盼的目光,吞了下口水,弱弱道:“俺,俺昨日燒煉生鐵時,往里摻了兩把,呃不,三把、沙子…”

  “沙子?”

  眾人相繼皺眉,進而各自詫異:“沒了?”

  “呃,沒了…”

  某青年微微躲閃,扭頭去瞧時,發現他爹也掛著一臉官司在那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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