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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明檄討逆定梟獍末路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有古怪的設定,每次當老李家有慶典活動時,王世充都在打仗。

  楊侗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李世民還在北地攆鴨子呢,誰能想到這兩件事也特么能趕到一塊去?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提前知道了,這仗也還是要打的。

  他要打李密。

  眼下后者除了駐防偃師與興洛城周邊的軍隊外,還能拿得出手的不足十萬,已然難是周邊豪強的對手。但小楊的這波舉動,還真不是故意挑軟柿子捏。

  柿子活該。

  也不知道李密是咋想的,亦或是徐世勣與程咬金的投唐之舉徹底刺激到了他,在深感兵力捉襟見肘之際,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和驍果叛將司馬德戡勾連起來。

  驍果軍的戰力天下皆知,要是能納入麾下,那他瞬間就能抹平因徐世勣與宋金剛的離開而帶來的損失,說不定還能提高。而彼時因為缺糧少衣而陷入窘境的前者也在尋找出路,在他以糧食和滎陽太守為條件的許諾下,雙方算是一拍即合,都準備滿足對方的需求。

  然后,兩人之間的約定內容就被百騎司給“曝光”了。

  借刀殺人不是李大德的本意,而且事情緊急,潛伏在東南的百騎司也來不及請示,算是自作主張。

  當然這也不算違反紀律,而是遵循“手冊”指導。

  這些以各種身份行走四方的密探,在接受某人的培訓時,聽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如果遇到緊急情況來不及請示,便只遵循一個原則保存己身的基礎上,盡量讓李唐之外的水渾起來。

  于是乎,還不等李密和司馬德戡的謀劃具體實施,相關細節就擺在了楊侗的案頭上,令后者悚然而驚。

  無從從哪個角度去看,這兩人的聯合對他都百害而無一利。

  正好最近王世充因為兵敗一事在朝堂多受嘲諷。元文都與盧楚聯合,對他兼任吏部尚書后大肆安插心腹的行為多有微詞。同為納言的段達也眼紅他的權柄,常行攻訐。出于保護的心理,楊侗便拜他為河南討捕大使,前往潁川督師王辯,進逼滎陽。

  不過這場仗最終能不能打起來,還要看李密的選擇。

  如果后者無視洛陽詔令,非要招降司馬德戡,那說不得東南又將上演一出龍爭虎斗的好戲。可要是他不敢與王世充開戰,從而接受小楊的命令,好像也落不到好處。

  前有狼,后有虎。

  他在糾結,但很快就不用了。

  有人替他做出了選擇。

  就在李世民兵進長安,麾下秦瓊等將領俱都跨馬披紅,迎著百姓的歡呼行過明德門時,王辯所部前鋒包圍新鄭的消息與日前自長安發出的一篇討逆檄文一塊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宇文化及與其弟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唐奉義…等,包藏兇慝,罔思忠義,江都弒逆,罪百閻趙,釁深梟獍!雖事前代,然天下之惡,古今同棄!今昭檄天下,歷數必誅之罪,其子孫并宜禁錮,勿令齒敘…”

  洋洋灑灑數百字,除了些許人名,中心思想便只有一個這些人死定了,我李淵說的,佛祖來了也留不住他們!誰敢包庇他們便是同伙叛賊,大家不用講道義,并肩子打他!

  “怎么會這樣…”

  某魏公喃喃自語,頗有些茫然。

  身處亂世,大家伙都在招兵買馬,壯大自身。怎么你們招降那些叛軍亂賊就可以,輪到老子就成了與天下人為敵?

  憑啥?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問的好。

  真要較真的來說,李淵在驍果軍北進東郡的節骨眼上拋出這篇檄文,頗有點挑事兒的嫌疑。畢竟論地理位置,眾勢力數他李唐離得最遠。可到現在,卻數他喊的最高調。

  然而卻沒人站出來反駁。

  楊侗沒有,竇建德沒有,羅藝沒有,李密更是不敢。

  驍果軍在江都到底干了啥,天下皆知。而這篇檄文又是在蕭皇后入長安之后發出來的,其政治意義與道德制高點與旁人有本質的不同。那意思像是再說你們之前不是喊著口號要給老楊報仇么?哥問過老楊的遺孀了,就是這些人干的,動手吧!

  “干恁娘…”

  長安城內,三千銀鞍明甲的騎士分列朱雀門兩側山呼萬年之時,遠在興洛城的李密拍了桌子,難得的爆了句粗口。

  這是陽謀,非是針對他李密,只是形勢使他成了那個最倒霉的人而已。

  當然了,這話要是被宇文化及聽見,一準不同意。

  特么的,你能有我倒霉?

  彼時后者也正在看這篇檄文,而與李密不同的是,他沒有選擇權。

  “大丞相何必擔憂?以下臣觀之,此乃大丞相鏟除奸佞、整肅軍紀之良機啊!”

  東平交界,甄城“行宮”外殿,宇文化及看向下首說話之人,微感茫然。

  自從建議后者北進齊郡,跳出了隋、魏、夏三方包圍圈后,裴矩在驍果軍內的地位便直線上升,已然做到了正二品侍中的位置,比之前的品級都高。

  是真心投效還是虛偽巴結,在這位年過六旬的老臣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與之一道被裹挾隨軍的舊臣多有不恥者,也有少數玲瓏的私下貿易,想求個活路。

  活路沒有,死路倒有一條。

  便是如司馬德戡、裴虔通一類算是眼光還不錯的人,彼時都沒察覺,驍果軍是跳出了包圍圈不假,但也徹底失去了西南縱深,主動鉆進了死胡同。屆時只要有大軍在西面一堵,他們除了跳海,根本無路可逃。

  可惜宇文化及毫不知死,都這會兒了,還敢聽這貨的建議。

  比如現在,他臉上就掛滿了因沒文化而產生的求知欲。

  “如何鏟除,還請侍中教我!”

  “此事易耳!”

  裴矩老神自在的撫了撫胡子,微瞥了一眼左右,便故意壓低聲音,陰戳戳道“此檄一出,不日定有敵軍來攻。大丞相何不命司馬尚書駐防童山,吾等大軍則在韋城相待。屆時鷸蚌相爭…”

  “唔,有道理,有道理啊!”

老裴幾句似是而非的說辭,只因把矛頭對準了司馬德戡,就聽得宇文化及兩眼放光,“舉一反三”了  “某就說糧食不多了,必須盡快拿下黎陽。讓他守童山,他定以為某要親自進攻…”

  都說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但驍果軍的內部頗有點不攻自破的味道。也使得裴矩至今都還不敢相信,這等烏合之眾竟干掉了老楊。

  彼時興洛城與甄城有信使打馬而出,帶著李密的選擇南向狂奔。王世充在帥帳中皺眉看著洛陽送去的文書。而遠在長安的老李,卻早把這事兒拋去了腦后,正昂首挺胸做威嚴狀。

  不僅是他,身側諸如裴寂、陳叔達、長孫順德等文臣武將皆擺出不同的造型,或撫須頷首,或扶腰挺立,使勁散發著大唐朝臣的威儀。

  這不單單是給朱雀門下跪地的一干俘虜和圍觀百姓看的,更是由于彼時的安上門城樓上還有一干宮廷畫師正揮毫潑墨,做“秦王獻俘圖”。

  大伙的姿勢那是要傳諸后世的,可不能馬虎了。

  就是有點累…

  李淵扶在腰帶上的手臂微微后移,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揉了揉腰。待聽到身前宣詔之人那中氣十足的聲音,便頗覺羨慕。

  “…雖性勇悍,然嗜殺戮,嘗磔人于猛火之上,漸割以啖軍士,殘暴不仁,實乃梟獍!秦王奉大義討之,乃順天命…”

  既然是在朱雀門上宣召,自然得找嗓門大的。

  似裴寂這種被酒色掏空的身體,老李信不過,就把這活交給了總算正式入職左監門衛的司馬長安。而后者也不負所望,一口“天書”朗誦得洪亮流利,都不帶換氣的。

  這種官面文書,老百姓聽不懂,但并不妨礙大家領會精神。尤其是看著跪在最前面,面如死灰的薛仁杲在大唐天威面前瑟瑟發抖時,觀禮的百姓自覺與有榮焉,挺胸收腹,代入感賊強。

  于是乎,這等枯燥乏味的宣罪詔書便也能聽得津津有味了。

  很快,來了。

  根據李世民的甄別結果,針對城下跪著的這群判流放、勞改者不等,首惡及酋黨諸如薛仁杲、薛仁越、仵士政、唐弼等皆判于西市斬首示眾。

  “大唐萬年!陛下萬年!”

  城下眾兵將在李世民的帶領下跪地高呼,接著便是無數觀禮百姓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贊頌聲。

  西面城墻的角落里,某突厥上使不斷抬手擦著脖子里流出的汗水,也不知是不是天氣太熱的緣故,越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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