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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濁漳東去暗謀浮水面

  所謂“海東青”亦或“飛奴”,都是彼時靺鞨獵人對有靈性獵隼的稱呼。前者乃是肅慎文化中的“萬鷹之神”,后者嘛,大抵和“旺財”一類差不多。

  不過俗話說,“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就知道真正的神鷹其實沒那么好得。李大德估摸著,手里這只“俘虜”大抵還是“旺財”一類的貨色。

  就看那鳥羽橫貼的大臉盤子和正面實數“沙雕”的長相,他也絕不相信海東青會長這樣。

  也幸得如此。

  要真是傳說中那種速如閃電,爪可裂石的猛禽在他頭上來這么一下,相信此刻侯巧文和桃兒見到的腦袋絕對不比被門夾過的核桃好到哪去。

  “傷口不深,用烈酒清洗縫合一下就好!不過怕不好包扎…”

  桃兒只簡單扒拉了兩下,就一臉經驗十足的下了結論。

  “真的嘛?”

  “不用吃藥?”

  “嘎?”

  三種聲音,一個問題。

  彼時桃兒的側面,某杠精正以一個“委屈寶寶”的姿勢斜靠在侯巧文的身前。后者雙臂環繞,抱著他的腦袋,同時開口詢問。

  再加上某人手里倒提的鷂鷹,這畫面怎么看怎么詭異。

  “要不你再看看,我覺得,我有點頭暈…”

  很難講某杠精拒絕軍中的醫官為他療傷,是不是就怕這等慫樣被手下瞧見,再影響趙王殿下光輝偉岸的形象。但只論傷口嚴重程度來講,這的確是桃兒眼見過的最輕的傷勢了。

  說傷勢都不準確,要是再晚點,沒準自己都愈合了也說不定。

  “不行不行,我總覺得頭有些暈,身上也沒力氣!”

  李大德言之鑿鑿的說著,同時提起手里的“刺客”,一臉嫌棄道:“這玩意兒整日追蛇捕鼠,爪子上全是細菌,說不定就感染了!咱們快回王府,桃兒你趕快給你師父寫信,叫他回來!還有,叫晉陽所有的大夫都去府上候著,我需要補血,補氣…”

  這貨在侯巧文未到之前,還一臉中氣十足的罵街,眼下真正的親人到了,表情迅速就萎靡了下去,好似行將就木了一般,把見人下菜碟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當然是有道理的。

  同樣的話對手下們說,雖然大家也會照辦,但在表現上絕不會似兩女這般。

  隨著話音落下,侯巧文已是臉色冷然的整理了衣袖,把懷里這貨交給小桃兒攙著,親自起身去往門外,逐條逐件把他剛才的要求吩咐了下去,還命令張平高加派兩營士兵護送。那嚴峻的態度,比剛剛的某杠精有過之而無不及。

  彼時玉泉山的搜山行動還未結束,吳老鐵等人也都被帶回到杏花嶺安頓,整個汾水上游都被軍隊封鎖,除了彼時到場的眾人,沒人知道具體經過如何。

  大家只當王妃被嚇壞了,有些小題大做,不疑有他。且不少人都覺得,就以侯巧文的身份,這般做法才是應有之理。

  于是待到傍晚李大德的車駕回城,整個晉陽城的郎中狂奔入府的場面,著實嚇壞了不少人。

  “快,你即刻遣人趕往清源、榆次的莊子,把那幾個南面來的抓起來審問!若是與此事有關,便直接滅口!切莫留下任何把柄!”

  欲尋烏大寶打探消息卻只見到個被裹得如粽子般側影的老管家一回報,王弘就懵了,趕忙遣心腹去城外打掃首尾,生怕因此落下把柄。

  類似的話,在其他各家也都差不太多。

  任何高門望族的發展,總歸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和諧的。官面上自有官面上的網絡,但在背后看不見的黑暗中,也總會籠絡一些身份灰色的爪牙為己用,甚至于貨賣兩家。

  沒人知道這其中會不會就有和此事有關聯的,但就怕上位者借題發揮,所以不管有沒有,把危險扼殺在萌芽里總沒錯。

  選擇是沒錯,但方向卻錯了。

  “哈哈!北面定是得手了!不知那惡賊傷勢如何,死了最好!”

  太岳東麓,綿山腳下的沁水之源,山嶺深處一間四面漏風的木屋內,有漢子拍桌大笑。

  本來若一擊得手,北面行動的小隊會立刻飛鷹傳訊回來報告的。但奈何“快遞員”做了某黑心趙王的俘虜,而整個汾水上游又被封鎖,搞的翟松柏還以為這次又失敗了。

  卻不想就在傍晚時,柳暗花明,自晉陽先傳回了消息。

  潛伏各世家的不少人手突遭圍堵,晉陽城內也在大肆排查嫌疑人員。不少心虛的已然在跑路了,甚至于晉陽典兵衙門這次摟草打兔子,借著有邊軍入城,還順勢抓了不少作奸犯科之人。

  難為這種情況下,他們還笑得出來。

  其實很簡單,世家內部的人手雖然有所損失,但前者安排在各農莊“打工”的人,都還好好的在干活呢。

  人家是抓刺客,又不是抓長工。怕是王弘這種打獵千年的老狐貍,都想不到那些老實巴交的莊家把式竟會是幕后黑手。

  但這些,堯君素都不知曉,也就難以理解。

  雖然一次無意相救,讓他陰錯陽差的加入到了翟松柏的麾下,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能摸清這伙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果只是刺殺,方法多的是,沒必要叫手下這般去送。如果是要制造混亂,趁勢起兵,那總該拉攏當地世家,打造軍械,囤積糧草才是。

  可以上種種,翟松柏都沒去辦。

  堯君素為在無意間探得對方潛伏勢力的龐大而心驚,又為這廝種種莫名其妙的安排而困惑。

  比如這次,他隨穆昆哈南下翻越綿山,匯合了在此的翟松柏眾人開會,商量的卻是如何綁架上黨苗氏、牛氏等家族的子弟,摸清對方產業分布,一副想要謀奪別人家產的模樣。

  這架勢,要說他們是專業的山賊,沒人會懷疑。

  “哼,不論他死不死,這次都要脫一層皮!現在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晉陽,倒省了吾等功夫!”

  待一群惡形惡狀的手下呼聲稍落,上首的翟松柏便冷笑出聲,同時拍著桌子道:“秋收快到了,咱們要抓緊時間!絕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眾人紛紛應和,堯君素卻是微微皺眉。

  這已經不是翟松柏第一次提到秋收這個時間節點了,但他不明白,秋收與他們所謀之事,到底有何關聯。

  “怎么,忠節兄弟有心事?”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走神,翟松柏直接開口。堯君素微微搖頭,只說最近舊傷發作,未言其他。

  姓翟的明明防著他,卻又總在各種場合做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這等手段對付一般跑江湖的漢子還成,在他這種朝堂里出來的人面前,委實有些可笑。

  不過這一次自晉陽來到上黨,有些想法倒是得以印證了。

  那便是傳言這翟松柏乃是魏刀兒舊將,怕是不虛。甚至于前者沒準就打著就近勾連魏軍入晉的想法。

  但想到后者現在的處境,堯君素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一個竇建德都打得他焦頭爛額了,這姓魏的真敢再來招惹李唐?

  驀然,剛剛那個關鍵詞再次跳入腦海,堯君素雙眉一挑,微微瞥過翟松柏那陰郁的眼睛,心跳微微加快。

  秋收。

  后者三番五次的提起這個時間節點,一定有問題。再結合眼下河北的亂局和魏刀兒的窘境,堯君素有理由相信,翟松柏是在打上黨郡即將收割的糧食的注意。甚至于不止上黨,就以他目前知道的人手分布來看,太原周邊各郡,皆有他的手下潛伏。

  如果他打的是趁著豐收搶糧的話,不得不說,還真是一步能叫李唐有苦難言的妙棋。

  “怪不得是上黨!”

  想到一條濁漳水自太岳直入魏郡,翟松柏只要能把糧食集中到這邊,走水路不用一天,就能盡數運到魏刀兒的都城里,堯君素就口舌發干。

  并不是緊張,而是他忽然想到,濁漳水是入魏郡不假。但他們身下這條沁水,卻是南下過河內,直接匯入黃河的。

  這么多的糧食,要是能運往洛陽,豈不是更妙?

  不管翟松柏打的是不是這個主意,也不論彼時的李大德能否及時應對,避免損失。但就目前黃河沿岸的局勢來看,無論是翟松柏還是堯君素,都在想桃子。

  因為上述的兩條路,都已經被堵死了。

  時間進入八月,就在楊侗下詔大赦天下、封賞此番擁立功臣,同時攜大義命李密與高雅賢進攻驍果叛軍之時,后兩者的麾下大軍卻在不約而同的北渡黃河。

  宋金剛兵過館陶,率五萬精兵攻清泉,兵鋒直指臨清。竇建德遣麾下大將張青特南下救援,卻被魏刀兒的車騎將軍王子英自巨鹿攔截。

  這種情況下,雖無詔令,但高雅賢還是果斷放棄已經被打爛的山東,揮師北進,要去捅宋金剛的“皮燕子”。

  難說李密是不是也有這個想法,但就算沒有,他也不得不派兵北進了。

  王平與馮立兵進河內,繼垣縣之后又兵圍王屋,某趙王的大舅哥天天給他寫信求救,這架勢哪里是借道?根本就是搶地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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