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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言旖念柔情撫春心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

  這話最早是李世民說的,現在變成李玄霸說倒也沒什么違和。

  就是老李覺得吧,這種思路,是不是有點過于迷信了?

  當然了,迷不迷信的,且看他大兒子那張被嚇得宣紙一般的臉色,“要相信科學”的話便也沒說出來。

  確實挺嚇人的。

  在這之前,歷朝歷代的太子數量加起來總有數百,明君者不知幾何,下場凄慘的也不老少,但還真少有人把開國太子拿出來單獨列數過的。

  結果讓某杠精這么一數,就數出了問題。

  這當中順利坐上皇位的也不是沒有,比如劉盈和曹睿,都是順順利利的繼位,承繼先人,開創盛世的明君,位置也沒被動搖過。嗯,就是命不太好,一個活了二十三,一個活了三十六。

  要按李建成的年紀算嘛…

  李大德嘆了口氣,默默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造孽啊!

  彼時李淵的氣已然消了。

  既不是兄弟鬩墻,也不是爭權奪利,還真就合了某杠精最開始的說辭:不想他大哥進這個火坑。

  他也不知該說點什么好了,又不好安慰他家老大說幸虧還沒封你做太子云云,便揮手讓三人滾蛋。

  嗯,天也不早了,他還要忙呢。

  這半宿,睡不好覺的人肯定得有不少。

  比如說李綱,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里唉聲嘆氣,連最疼愛的小妾都不讓進門。

  再比如說李元吉,自夢中傻樂,總是剛睡著就把自己給樂醒了,睡的那叫一個不踏實。

  老李本人也在萬春殿里熬夜操勞,待瞇著眼翻來覆去之際,突一走神,卻是反應過來好像哪里不對。

  嗶你舅舅的,你不想讓你大哥進火坑,就推舉老四做太子?

  “啐!”

  彼時只穿了半條睡衣的老李琢磨了半天,便黑著臉罵了一句:“跟你娘一個德性!”

  “圣人?”

  一個略帶不解且嬌羞的聲音自一旁響起。李淵回過神來,便趕忙打了個哈哈,俯身下去,同時道:“唔,朕不是說你…”

  且不提他今晚是辛勞還是舒爽,只說另外那兄弟三人,待回了國公府在前庭各自分別,某杠精便沒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轉去了偏院一處廂房門外。

  本來侯巧文是被他安排住在他三姐家的,但今日入宮前,他鬼使神差的讓張小虎把人送來了國公府上,前者也未拒絕。

  “連番幾次受了驚嚇,又沒有親人在側,我總要來安慰一下!”

  李大德在心里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假裝沒注意到小心臟在“噗通通”的跳。

  屋內燈影閃爍,倩影垂簾。

  彼時侯巧文也還沒睡,又或者是睡不著,便起身自外堂合衣坐著,胡亂翻著一本不知誰遺落的雜記,結果越看越睡不著。

  也怪她沒注意書名,這本叫《冤魂志》的雜本,乃是北齊黃門侍郎顏之推所著,本意是崇佛抑道,但初看其實就是本鬼故事。

  結果她正看到書中的皇帝殺了一個婢女,在那婢女死去的地方出現一個黑影時,一抬頭,就看到自己窗戶外面也出現了一個黑影。

  “呀(破音)!!”

  說實話,這一嗓子,她自己還沒開始反應,卻差點把正要敲門的某杠精給嚇死。

  以至于等到自房頂、草叢、廊下奔出十幾個偵察兵,刀出鞘、弩上弦的把廂房圍起來時,李大德還在那順氣,說都話不利索。

  “拿走,扔的遠遠的!”

  把那破雜本丟給張小虎,前者癱在廂房內的椅子上喘氣,好半天才搖頭失笑。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白天的事睡不著,結果你在這看鬼故事…”

  侯巧文抿了嘴,憋了笑意自去提了個小火爐來,放上茶壺燒水,也不搭話。

  她與李大德相處時,倒與后者和柳瑛間正好相反。

  平日里小丫頭圍在李大德身前,自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后者來到她這邊,便又調了過來,變成某杠精話多。

  “我還以為老頭子會打我一頓,最不濟也得罵街,誰知道居然只擺了個冷臉…”

  “嘿嘿,大哥今日被我嚇得不輕…”

  “就怕大嫂想不通,我這么一打岔,她到手的太子妃卻是沒了…”

  彼時李大德絮絮叨叨的,只顧自己說。侯巧文也不打斷,只是淺淺的笑。待火爐上的水壺冒起熱氣,屋內的話音一滯,后者已是站在他身后,柔荑輕按,為他捏起了肩膀。

  說實話,別看兩人好似名義上已然確定了關系,但這般親密接觸還是第一次。

  李大德只覺得一陣冷香撲面,大腦一片空白,早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你今日,似有些乏累。”

  侯巧文的聲音仍舊那般低轉磁性,此時微微開口道:“你只說得有趣,妾卻聽得惶恐。自古奪嫡之事兇險,尤在立國之初。郎君為親情甘冒不韙,卻不知幾位殿下能懂幾分,陛下能否明白…”

  “他們會懂的,旁人不知,但大哥一定能明白…”

  李大德勞心了一天,別人都只當他搗亂,此刻被前者一語道破玄機,倒有些心情激蕩。但緊接著便是一愣,忽地睜開眼睛,看著微光下的佳人嬌顏。

  “你剛才,叫我什么?”

  “唔…”

  侯巧文臉色一紅,卻沒回答,只是眼神瞥過空處,好似呢喃般道:“去歲年末之際,妾感此生難脫牢籠,曾有輕聲之念。卻不想自天空飄來一方絲帕,上有詩文…那日聞聽殿下名諱,妾險難自抑…

  日前求見陛下,曾言若有人欲以妾之身份污殿下清名,妾愿剃發出家,以報殿下恩澤。若殿下不棄,便是…沒有名分,只行私…妾也自無不可…唔!”

  她第一次向這杠精袒露心跡,即便是異于常人般大膽,也早就羞得雙頰通紅,不敢視人。卻不防身前這貨突地跳起,不等反應,便有灼熱氣息撲面,豬一般的亂拱過來。

  “唔…妾,妾剛剛,叫你郎君,啊…”

  侯巧文在某些奇怪事物的搗亂下,忍著喘息說完這句,已是站立不住。不等軟倒,卻有一只大手橫穿裙褶絲帶,把她給托了起來。

  門外回廊下,張小虎聽到屋內有胡凳倒地之聲,轉身見窗欞上那兩個忽然貼在一起的影子,便是一愣。正彎腰湊近窗戶,其中一個稍矮的影子就粗暴的抬手按滅了蠟燭。

  “咵啦”!

  一截紅燭透過窗紙,狠狠砸在了他臉上。

  這一晚,廂房附近的院子里,蛐蛐格外的多。正所謂: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蟬影動,回步玉朦朧。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

  汗光珠點點,發亂綠松松。

  天色微亮之際,有的人還在懶床,還有的人根本就沒睡。

  襄城郡,廣成關南門大開,幾十名騎士呼喝出城,迎著晨曦,向江都方向疾馳而去。

  沈光與王辯兩人終究對那封詔書有所懷疑,前者便留下兵馬親往江都,要去問問楊義臣。

  便是要擁立越王,他也自覺分量不夠,須得找個主心骨謀劃。

  他卻不知,此時的楊太仆已不在了。

  楊義臣是個驕傲的人,驕傲的人往往氣性都大,受不得半分憋屈。

  而自滎陽匯合皇帝,隨御駕來到江都后,中原這一系列的變故,對他這位文皇帝的義孫而言,又哪是憋屈二字可以概括的?

  自收到李淵起兵的消息病倒后,眼見這位月前還提著刀子砍人的老人家,竟肉眼可見的干癟下去,眨眼就似油盡燈枯了一般。

  很難說楊廣突然下這密詔,與這件事有沒有關聯。但隨駕江都的大臣官員卻很明白,這位一死,朝中還有能力統御三軍的大將,便只剩來護兒一個了。

  有人悄悄言說,太仆這是被皇帝給氣死的。

  不信你瞧,眼下他都這般模樣了,那位還躲在宮里喝酒玩女人,連個慰問都沒有。這般猜忌老臣,難怪天下會變成這般鳥樣。

  馬后炮自然誰都會說,但當時隨皇帝出洛陽時,大家可都生怕被落下了。

  “起開!都滾!”

  春江宮外,須發飛揚的來護兒全身著甲,自玄武門一路硬闖進來,誰敢阻攔便是一陣老拳。

  擅闖禁宮自然是重罪,但要沒楊廣點頭,倒也確實沒人敢對這位老將動刀子。

  殿門被一腳踹開,頓時驚起了一群鶯鶯燕燕。

  一大早就已是醉醺醺的皇帝陛下,此刻衣衫不整的歪倒在流鶯之間,臉上的淫笑都還沒收斂,倏一被門外的光亮臨身,便瞇起了眼睛。

  “唔,是愛妃,啊不,愛卿呀…過來一起喝酒…”

  “陛下!陛下啊!”

  來護兒大步上前,有擋路的女人便一巴掌抽去一旁,待到楊廣近前,便翻身跪倒,低泣道:“義臣,義臣他,薨了!臨走前,他托老臣入宮代他向陛下請罪!他說他錯了,他知錯了啊!”

  “噢…”

  楊廣打了個酒嗝,表情呆愣愣的,半晌才喃喃道:“這…怎么能怪他呢…”

  說著,卻是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歪,倒在來護兒身前,顫顫巍巍的遞過去灑了半杯的酒水。

  “你、嘗嘗…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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