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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渡龍首長安破長安

  是夜,連綿的陰云自東南黃山飄過,醞釀著大業十一年的另一場春雨。

  壓抑的空氣中彌漫著躁動,除了李元吉和司馬長安,不睡覺琢磨著搞事的人還有許多。

  眼下自河套以降,整個黃河中下游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準備打仗。

  北面李淵攻下西河,又開始寫信了。諸如岳陽令李孝友啊,龍門王度啊,馮翊蕭造啊,這都是被他兒子落下,卻與他有點交情的拉攏目標。

  尤其是李孝友,老李一邊寫信一邊罵兒子。心說特么的別人落下也就算了,你親叔叔怎么能落下呢!

  再往南,潼關至風陵驛一線,屈突通與西出函谷的衛玄會師,商議著怎么打回關中。而關內的馮立也在研究,怎么能在確保潼關不失的前提下搞他們一下。

  黃河中段,總體來說矛盾還是比較明顯的,下游的情況就亂得多了。

  魏刀兒與竇建德都對黃河以南的地盤虎視眈眈,相互間也開始摩擦。趙萬海與王伏寶在南宮與巨鹿之間的滏陽河打了一場,又言說是誤會,各自退兵。

  高雅賢麾下先鋒蘇烈過齊河攻東平,結果正遇上北上來偷地盤的徐圓朗。后者不敵,轉而向李密求援。

  不過求援就求援唄,還非要擺個姿態,言說你來幫我打仗,我負責你的軍需撫恤。那意思就是仗歸你打,地盤還是我的。

  于是乎本來要帶兵攻東平的裴仁基又被叫住,李密干脆修書一封給高雅賢,言說大家都是義軍,何必相互打來打去的?不如掉轉槍頭打大隋。卻是假惺惺的勸起架來。

  就在這個時候,老王帶著翟讓送來的一封手書尋過來,卻是后者搞不定王世充,接不住洛陽的爛攤子了,又想讓他回去。

  洛陽發生的事,李密猜都能猜出個大概來。何況似郝孝德、孟海公這類早就偷偷派人聯系他,想改換門庭了。

  不過翟讓也是小氣,說著讓他回去卻又不提其他,擺明了還想賴一下老大的位置。

  他已經做了大哥好多年,突然要給人當小弟,還挺不適應的說。

  李密便面上還是很大度的,一口答應隨老王回去。但在路上一會兒要調停東平戰事,一會兒要安撫陳、梁的世家,那叫一個忙碌。

  他本意是要拿個姿態,逼翟讓服軟。卻不想這一耽誤,卻給了王世充以喘息之機。

  之前聞聽李密占金堤關時,楊侗與留守眾臣就研究過,要想堅持下去,就需要有個穩定的戰略后方。要么是關中,要么是襄城、南陽。

  眼下關中是指望不上了,但隨著瓦崗軍的收縮回防,得了楊侗承諾的王世充卻把目光瞄向了南面的盧明月。

  彼時的這位無上王,正被沈光與王辯率領的十萬大軍堵在萬安山下難受呢。要是王世充再來摻上一腳,準得哭。

  不過后者卻不是為了給洛陽解圍,而是看上了南面的兵馬。

  楊廣只想著防止楊義臣坐大,把他麾下兵馬一分為三,卻忽略了王辯出自馮翊蒲城,與霸城王氏乃是親族,都是瑯琊王氏的遠支。真論起來,王世充還得叫他一聲族兄。

  一旦王辯投了王世充的麾下,那說不得,河洛這塊地方就要姓王了。

  要是再加上登基當了皇帝,正試探著往李密的地盤上塞釘子派官員的魏刀兒。整個黃河下游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只要一個導火索,四方大戰便又會被引爆。

  也不知道為啥,每次當各方繃緊了神經相互試探的時候,都是看起來八竿子也打不著的某杠精點的火。偏偏后者還覺得,他不是個挑事的人。

  時間來到寅時初刻,三千唐軍已然抵達大興西內苑的宮墻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年宇文愷計算錯誤,等到大興城建了一半,才發現忘了在皇城給老楊修個花園。可那會兒城內已經沒地方了,沒奈何,就在皇城北面貼著城墻又圍了一圈兒,弄了個院子。

  結果本來成正方形的大興城,因為多了個皇家內苑,成了個“凸”字形,好似打了快別別扭扭的補丁。

  這種結構,在內里感受不明顯,但從外面看,卻是到處都是“監控死角”。甚至于司馬長安都繞著城墻跑了兩圈了,皇城兩門的禁軍壓根兒就沒發現。

  “怎么樣?找到缺口了嗎?”

  東北面,西內苑與外廓城的夾角下,李元吉仰著小臉,眼巴巴的看著奔來的司馬長安。

  “唔,差不多了!”

  后者喘勻了氣,便點頭道:“果然與三,咳,與三個時辰前某料想的差不多!這外苑城墻幾無兵把守,隋軍管是把這里當做甕城來用了。”

  “嗯…啥叫甕城?”李元吉眨了眨眼,問了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周圍一片安靜,在場倒有好些個士兵都如他一般,茫然的看著司馬長安。

  后者滯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從功能上解釋道:“這么說吧,有這外面一圈城墻阻擋,撞車和云梯便推不進去。里面的城門就破不掉。除非把這外墻給拆了!”

  “我靠!是哦!那咱們怎么辦?”

  李元吉一陣皺眉,急得抓耳撓腮的。

  “四將軍勿須擔心,麾下已經定計!”

  司馬長安笑了笑,倒從這貨身上找回了點讀書人的自信。隨后便抬手指向眾人身后,那貼著外廓城流奔內苑的龍首渠。

  這便是說大興城設計不當的又一證據了。

  本來龍首渠自光宅坊下入城,與皇城水渠互不干擾。可偏偏多了個西內苑,從哪引水都要破壞內城結構。恰好東面城墻距龍首渠不遠,也不知哪個天才出的主意,就讓龍首渠去內苑里面拐了個彎。

  眼下,這一丈寬的水渠不但能過人,甚至就連帶來的云梯車零件都能順水飄進去。

  李元吉愣了半天,才拍了拍司馬長安的胳膊,嘟囔了一聲:“你記得提醒我啊,回頭得查查這溝是誰挖的!”

  “…喏!”

  司馬長安憋了笑,轉身一揮手,便有數十個士兵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細竹管含在嘴里,拎著匕首下了水,向墻下的鐵格柵游去。

  某位年紀幼小的齊王殿下永遠也想不到,這幫人怎么會隨身帶著細竹管的。更想不到,那幾個手腳麻利,配合默契的士兵,白天還頂著個鐵面罩跟著某黑心東家到處溜達來著。

  很快,隨著早已銹蝕不堪的鐵格柵被取下,西內苑誰也不曾注意的黑色水面之上,便開始不斷的有物體慢悠悠的飄過。

  楊侑今天晚上睡得格外不踏實。

  隨著春明門被攻破,任誰都清楚,大勢已去。陰世師不得不以三倍的兵力去堵被打開的口子。而隨著這樣的口子越來越多,總有兵力告罄堵不住的時候。

  除非,在這之前屈突通和衛玄能攻破潼關,及時趕到。

  不過楊侑還有些不甘心,因為這樣一來,他就被楊侗給比下去了。

  在大業一朝所有的風頭都聚焦在楊廣身上時,洶涌的水面之下也暗藏著奪嫡的角力。

  他和楊侗都是元德太子楊昭的兒子。楊昭雖然早亡,但楊廣并無新立太子的想法。要這么算,他和楊侗的繼承順序反倒在二叔楊暕之前。

  況且他是楊昭的嫡子,楊侗不過是良娣所出,先天優勢就比不上他。

  可隨著大隋的行政中心漸從京城轉移到東都洛陽,楊侗的地位卻是水漲船高。尤其是與樊子蓋共同防御,擊退了楊玄感后,朝中只知越王,哪個認得他代王?

  楊侑開始急了,總想找機會刷一波存在感,好叫楊廣知道他的能力一點兒也不比楊侗差。

  可眼下…

  說多了都是眼淚。

  可憐的代王殿下,此刻在夢里見到了楊侗登基的場景,眼見朝中大臣跪在后者腳下山呼萬歲,竟在眼角擠出一滴淚來。

  喊殺聲便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初時還朦朦朧朧,聽不清楚。待到后面,已然是殺聲震天,到處都是呼喊與腳步聲了。

  楊侑自夢中驚醒,帶著淚花奔出承慶殿,一眼就看到了玄武門方向到處亂閃的火光和已然提著小包袱向外奔逃的內侍們。

  “完了!”

  前者一屁股跌坐在地,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襟。

  另一邊,隨同殺進玄武門的李元吉大呼小叫。一面哈哈狂笑,一面呼喝左右去尋楊侑那小子的蹤跡,要把他千刀萬剮云云。

  但此刻,這貨背黑鍋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士兵們只管按照預定的目標去攻占皇城四門以及府庫,誰還認得他李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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