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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金鼓連天烽火照西京

  大興城的布局,有三宮兩市一百零八坊,是漢長安面積的兩倍還多。只單面城墻就超過二十里,防御面超過四十個里坊近八十里,還不包括宮城內苑。

  這么大一座城,防守難度可想而知。

  陰世師名義上掌握三萬禁軍,連同京師的金吾衛與武侯等,但那只是對外宣稱的。

  實際上到目前為止,防守大興外廓城墻的主力還只是里坊區的金吾衛與武侯縣兵。大部分禁軍主力卻是被楊侑集中到了皇城四門,以保衛皇宮的安全。

  而陰世師要做的,就是靠手里不到一萬的左翊衛士兵與五千金吾衛防守近八十里長的外廓城墻,同時維持城內的治安,謹防有人通敵獻城。

  就這,他還要不時進宮,去應付代王楊侑的詢問。諸如“你到底能不能守住”啊,“你向洛陽求援了沒”啊,“屈突通咋還不回來”之類。

  好在城內還有青壯百姓可以招募。雖說這些人開不開強弓,也不會用城防器械,但幫忙搬軍械,扔石頭砸人還是可以的。

  可就在老陰拍著胸脯向楊侑保證,說再堅持兩個月絕對沒問題時,卻聽到了一個險些讓他中風的消息:那位據說潛出城去宜壽宮調兵的京兆府丞,把老李的祖墳給挖了。

  我特么…

  這位剛剛過了天命之年的左翊衛將軍,當場就把那個入殿稟報的小內侍揪了過去,抬手就要大耳刮子抽上。

  “你這閹人,胡說些甚!”

  “將軍,將軍饒命!奴婢沒有胡說啊!確有京兆府的捕吏快馬自光化門回城,言說是骨儀府丞交代,此事不可落于紙面,須當面回稟!那人就在宮門等候!將軍不信,奴婢宣他入殿啊!”

  眼下被近十萬大軍圍城,宮內本就人心惶惶。那被揪住的小內侍不過十幾歲,被他這么一嚇,褲子當場就濕了,慌亂的哭喊求饒。

  “嘶!骨儀,這骨儀!某日恁姥姥!”

  陰世師被這消息拱出一肚子邪火,恨恨的把那小內侍給貫到地上,卻是咬牙怒罵起來。

  端坐上首的楊侑頓時黑了小臉。

  罵誰呢這是!

  “陰大將軍!”

  某代王殿下敲了敲桌子,帶著不滿,一字一頓道:“亂臣賊子,莫說是毀廟掘墳,便是揚了他先人又如何?要寡人說,骨儀做的好!倒叫寡人出了一口心頭惡氣!大將軍如此不滿,是要為那李賊鳴冤嗎?”

  他倒沒好意思說骨儀干的這點兒勾當是他指使的。想來也明白這種名聲不大好,絕對是影響未來發展的。

  但即便不明說,這些話也足夠讓陰世師聽明白了。

  “殿下!”

  老陰“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哆嗦著手掌,痛心疾首道:“殿下啊!你可知老臣敢夸口堅守兩月是為何?真是對方戰力不及么?實乃是對方顧忌城中故舊鄉黨,未盡全力罷了!可如今,您…那骨儀,他竟掘了李氏祖墳,這,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啊!這等于是給了對方口實,再無任何轉圜余地!臣,臣實無再堅守之把握了啊!”

  “你,這,他…”

  楊侑乍一聽這等說法,開始還挺不服氣,待到后面想明白了,便又忐忑起來,訥訥不語。

  他和楊侗最大的不同,并不是自身閱歷見識的區別,而是性格差異。

  后者瞧多了老楊與臣下問謀伐交,習慣了凡事無論做何種決定,都先問問臣下的意見。而他卻沒這個習慣,彼時后悔,也來不及了。

  總不能和老李說,不好意思,一時手滑,把你父母給挖出來了吧?

  正失措間,忽聽西南兩個方位喊殺大起。不到片刻,便有內侍帶著哭腔奔進大殿,匍匐在地上大喊:

  “殿下,殿下!賊人又攻城了!”

  “呼!”

  陰世師忽地站起,轉身便走。不等跨出殿門,卻又轉身,看著楊侑道:“敵此番進攻必盡全力,還請殿下準某調動皇城禁衛,輔以守城!”

  “啊,這…那,好,好吧!”

  楊侑顯得很是猶豫,但到底還是沒敢拒絕,同時暗怪這姓陰的可真會找時候要兵權,搞得他想找個理由搪塞都找不出。

  前者這會兒也顧不了上位者猜不猜忌了,得了準允,立刻就派人去急調禁軍馳援西南兩處城墻。

  大興與洛陽最大的共同點,除了相似的坊區結構,便是都沒有護城河了。

  一來是龍首渠與永安渠等人工水渠四縱交錯,外有浐水、潏水與渭水形成的夾角,在功能上也代替了護城河。二來嘛,除了老楊家家傳的自信,也是因為沒來得及修。

  隋文帝一統天下之后,奉行的是與民休息,恢復生產秩序的政策,哪還好意思讓人給他挖護城河?而等楊廣上位后,有了這個能力,卻又不想修了。

  自從開皇十四年關中那一場大旱,跟著他爸在京城吃了半年糠咽菜后,楊廣就覺得這是個什么鬼地方啊,還是洛陽好。

  有這人力,哥們兒在洛陽再修個別宮他不香么?

  結果,河到用時方恨少。一念之差,如今便只能用人命硬填。

  此時,西南兩側的五處城門都已然接戰。尤其是正南面的明德門,乃是唐軍重點進攻區域。李世民與李秀寧便在明德門外的圜丘之上督戰。

  今日的唐軍,氣勢與之前格外不同。

  有了早晨那一幕,便是從中斡旋的各家代表也沒了立場。尤其幾個姓李的,不幫著一起進攻就不錯了,還斡旋個求!

  結果一開打,隋軍就懵了。

  明德門外,上百架投石機一字排開,不分重點,朝著城頭便是一頓猛轟。

  在這之前,投石機與床弩這種器械,針對的都是建筑與攻城車這樣以弓箭難以破防的東西。但眼下有某位叫囂“射程之內遍地真理”的黑心東家在,用法就大不一樣了。

  城外那些新舊不一的投石機,此刻拋擲的根本就不是打磨好的石彈,而是諸如鵝卵石、木桶、板磚等亂七八糟的雜物。用繩網兜住,一旦落到城頭便被崩開,把周圍的人砸得滿臉開花。

  自城門兩側的隋軍被打得不敢露頭,城頭直接空了好大一片區域。而等到投石機暫歇,唐軍的云梯都已經掛上城墻了。

  “殺!”

  喊殺聲立時四起,城下攻城的隊伍沿著云梯向城頭攀爬,開始就把戰斗推向了白熱化。

  待到這個時候,隋軍哪里還不明白,持續兩日的“蜜月期”已然結束,該要面對真正的刀槍了。

  陰世師派禁衛馳援各門的時候,明德門幾近失守。第一波進攻的孫華已然帶隊殺上城頭,城門也被撞開,甬道之下的刀車兩側堆滿了雙方士兵的尸體。

  城內帶隊馳援的武賁郎將杜伽那一瞧這情況,當即帶禁軍進入安義坊與延祚坊,以坊墻為基,命弓箭手向城頭無差別齊射。還把帶來的床弩車推到了明德門下。

  “放箭!”

  一聲令下,先不說城頭的敵我雙方都被當頭而來的羽箭射個正著,只是甬道內正向外推刀車的唐軍士兵,一瞬間就被近四尺長的巨大弩箭給清空了一片。

  沖到最前的幾個士兵胸甲都被射穿,隨著巨大的沖擊力倒飛而回。鮮血崩濺得甬道內血紅一片,腳下的地面血透三指,滑濘不堪。

  后續的士兵被懾得不敢近前,而趁此機會,禁衛士兵便沖進甬道關閉城門。杜伽那留下拆坊區房屋,以磚石堵門的命令,又帶隊殺奔城頭。

  彼時的李大德,既沒有出現在攻城前線,也沒隨李世民和李秀寧在陣前督戰,而是留守大營帥帳,揉著額頭看著面前一群參軍長史在那吐沫橫飛的爭吵。

  除了李氏親族故舊,這幾日又陸續有人來到軍前投效。

  不算李淳風那小牛鼻子和長孫無忌,眼下還多了涇陽令房彥謙的兒子房喬、前太子洗馬李綱和犯了事一直躲在終南山里裝死的王珪。

  此刻,這幾個人就如何能快速的攻入大興,展開了激烈的嘴炮辯駁。那涂抹星子噴的,都快把案上的地圖給打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某杠精才難得的沒上前插嘴。

  又或者他已然打定了主意,從現在就開始他的“賢王”生涯。

  正討論間,帳外一陣兵卒喧嘩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哭喊和喝罵,很快就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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