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老三搭伙的這段時間,李世民主動或被動的改了許多習慣。
從行軍打仗期間不飲酒、不卸甲、刀弓不離身,到現在的該吃吃、該喝喝、能火鍋就絕不燒烤、能借宿民房就絕不搭帳篷等等。
面對質疑,某杠精總有無數個理由來闡述他行為的正當性,而李世民又拿他這個弟弟毫無辦法。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佩服的。
李大德從不吃獨食。
不管是撿便宜撈好處,還是偷懶開小差,他總能讓手下人跟著他一起沾光。
大抵后者奉行的是后世企業管理中“美好藍圖不如月薪上浮”的理念,始終都覺得個人魅力遠沒有實際利益來的更令人死心塌地。
于是不但李世民被他改掉了許多“惡習”,始終跟在他身邊的偵察隊更是從一開始就隨著他的習慣在走。
士兵們自覺是東家的嫡系,與有榮焉,但看在別人眼里就有些沒規矩了。
比如某兩位新晉俘虜。
秦瓊和羅士信不是沒想過跑,可問題是,他倆的被俘過程和正常交戰被俘還不太一樣,有點“人家看得起你才抓你”的味道在里面。
老秦面上嫌棄這幫人給他起的一堆羞恥的外號,但誰也不敢說他心里就不受用。
于是在路上,兩人便商量著還是不要和兩位,啊不,是三位小李過于交惡,等到了地方好好聊聊,表明心跡,大家好聚好散,將來也還是朋友。
可自打進了函谷關,這幫人找了個空院子把他倆往里一扔,卻是不管了。
別說是李大德,眼見天就黑了,院子里卻是連個看守都沒有。
這是對待俘虜該有的態度嗎?不說嚴刑拷打、刑訊逼供吧,好歹也要剝去甲胄,以繩縛之啊!
“不行!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某去尋李將軍,總要有個說法才是!”
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繞了半天,秦瓊便轉向門口。
“某和你一起!便是龍潭虎穴,兩個人闖總比一個人要好!”羅士信起身追上。
兩人離開小院,向外行過一處暗巷。在距巷口不遠時,卻聽到一處大門緊閉的院落里喧嘩不斷,隱隱透著火光。
“好香啊…”
后者輕嗅了兩下鼻子,順帶吸了下口水。
秦瓊側耳傾聽,只覺得里面幾個聲音格外熟悉,便與他對視一眼,抬手推開了大門。
“嗶”
喧嘩聲一瞬間大了起來,此時這處院子里那叫一個熱鬧。
幾個火堆就點在院落中,特戰隊和偵察隊的士兵圍在旁邊吆五喝六。篝火上架著幾只烤羊,老趙、郭通等正忙活著刷醬料。
周圍還有不少士兵圍著小一點的火堆,上面有些架著鍋,有些干脆擺著黑漆漆的頭盔,里面肉香四溢。霍云兒就獨自霸占了一個火堆,正吃得滿頭大汗。
說實話,秦瓊在這一刻真是有滿腹的話想說,又不知該說點啥好。
“哎?秦大哥,羅大哥?你們來的正好,我正要去叫你們呢!”
李成自其中一個火堆旁起身,笑瞇瞇的迎了過來,不由分說就先塞給兩人各自一雙筷子,然后拉著他倆往里邊走。
有士兵當即起身給他倆倒地方,還有人熱情的招呼讓他倆過去坐。秦瓊看的分明,其中一個昨天還揍他來著。
“你們…”
秦瓊茫然的被李成按到火堆旁坐下,眉頭皺了半天,卻是來了一句:“行軍期間,豈可如此!軍中規矩爾等都忘了嗎!”
“啊?規矩?”
周圍幾個士兵茫然相覷,嘴邊還掛了個菜葉的家伙便嘟囔了一句:“吃個飯還能有啥規矩?”
羅士信此時已是搶了李成手里的碟子,呼呼啦啦的埋頭吃肉了。聞言便以手肘懟了一下秦瓊,意思叫他別多事。
有的吃就行了,管那么多呢!
“不行!”
秦瓊覺得,得有必要給這些人灌輸一下什么叫令行禁止,鐵血紀律。大家畢竟相互觀感都不錯,他可不想大家將來惡了主子,絕了上進的路。
“你們如此行事,若是被李將軍知道豈可輕饒?軍中不比別處,如此散漫,軍紀如何清明?”
話音落下,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眾人都把目光投向這邊,臉上帶著驚詫。
見到如此效果,前者便嘆了口氣,整理著措辭打算語重心長一翻。可還不等他再開口,卻是斜后方的霍云兒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有病”,又低頭呼呼啦啦的吃了起來。
安靜被打破,院子里再次喧嘩起來。
有人吆喝著讓趙德柱烤快點,別偷吃。郭通則是小跑著去給他隊里的隊員們送烤肉,然后黑著臉聽他們抱怨說太咸了、太老了、太焦了云云。
秦瓊一臉黑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這大抵,就是傳說中的熱臉貼那個冷…咳咳吧?
便在此時,院子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李大德攏著袖子走了進來。在他身后,張小虎背著喝多了的李世民探頭,一見院子里這場面便黑了臉。
這幫混蛋,燒烤居然不叫他。
秦瓊心里咯噔一聲,暗道這下可遭了,便想著要不要替李成他們解釋一下。
“呦,都吃著呢?”
不等他開口,李大德已是笑瞇瞇的說了話。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熱情的招呼聲,這個邀請東家去吃火鍋,那個要拉他過去燒烤。
“不了不了!”李大德擺著手,“都別熬太晚啊,早點睡,明天還得拔營出關呢!”
“得咧!”
“東家放心吧!”
“咱們啥時候誤過事!”
眾人轟然響應,隨即就見某東家貌似滿意的點點頭,卻是轉過身,背著手又走了。
什么鬼?
這就完了?
秦瓊的下巴有落到膝蓋上的趨勢,羅士信也含著半塊烤肉,眼巴巴的看著李大德的背影。
就見后者跨出門檻,忽又頓住,轉過臉來指著趙德柱道:“等下把那條羊腿送我房間里,嗯,就這樣!”
“哐!”
院門再次被關上,眾人繼續剛才的喧鬧。
除了霍云兒與韋機帶了幾個值班的暗哨追上去外,其他人卻是連表情都沒變過。老趙更是得意洋洋,表示三爺果然更信任他的手藝云云。
“嘶”
已然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秦瓊,表情茫然的被李成拉著坐下,在他手里塞了碟子、烤肉,愣了好半天,才遲疑著問道:“你們李將軍…以往便這般隨和嘛?”
“隨和?你說三爺?”
李成聽著頭一次被用到他主人身上的形容詞,半晌才猶豫著點了點頭,不確定道:“三爺,是挺隨和的…吧,前提是別與他辯解,emmm,他說什么,聽著就好!”
“噢!”
秦瓊好像明白些什么,又好像啥信息也沒得到。待一塊烤肉塞進嘴里,便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多久沒吃到肉了?
真香!
裴行儼絕對想不到,他此刻正擔憂的兄弟兩人,正吃得滿嘴冒油,大呼爽快。按他的想法,這兩個貨至少要被餓上兩天才科學。
“可恨,若是叔寶和士信俱在,又豈容這些瓦崗殺才猖狂!”
河北軍與瓦崗軍之間,在經歷了小股摩擦后,在老王的極力斡旋之下,終究還是沒真正打起來。
李密認了慫,咬著牙表示愿意奉翟讓為盟主,就此退出河洛之爭。
但就在翟讓準備著措辭,想要寬慰一番時,翟寬卻又跳了出來,表示光退出可不行,你得聽調遣,納個投名狀。
正好皇帝南逃,剛過金堤關入滎陽。翟寬便讓他率領河北軍東過虎牢,去截殺皇帝龍船。
要知道,眼下的滎陽除了皇帝帶的驍果軍,還有云定興的左武衛和楊義臣的十幾萬大軍,這招驅虎吞狼惡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話一出口,別說是河北軍諸將,便是瓦崗軍這邊,像程咬金、樊虎、謝映登等都盡皆皺眉,覺得有些過分了。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李密竟然答應了下來。只一個條件,就是不能斷他的糧道,必須由雙方都認可的人把守虎牢關。
翟讓大喜,頓時覺得他這是真慫了,當場就丟給他一個“河南討隋聯盟軍東路元帥”的奇怪頭銜,并把老王調去把守虎牢關。
嗯,左右他現在也有點不放心王伯當,正好把王儒信給換回來。
這一番操作之下,河北軍連夜集合,東過洛水,向虎牢關挺近。老裴與柴孝和一路都在和李密嘀嘀咕咕,小裴則是揉著鼻子自馬上罵罵咧咧。
瓦崗軍這邊,翟讓與翟寬自然是喜氣洋洋,只覺達成了目的。小徐同學眉頭緊鎖,總覺得疏漏了什么,而單雄信等元老已然在高呼大哥牛逼了。
他們自以為這波終于搶占了先機,勝利就在眼前。卻不知等天一亮,便要由他們來面對隋軍的大舉進攻了。
王世充摩拳擦掌,段達咬牙切齒,而越王楊侗的調兵命令已然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