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干的!是李建成嘛?老子回去就撕爛他的嘴!”
莊子里某處墻高宅深的別院前堂,某杠精扯著頭發,氣咻咻的來回走動,口中叫嚷著胡話。
撕李建成的嘴這種話,在場是沒人敢搭茬的。但也可見某人的憤怒。
跟來的馮月娥和小桃兒都一臉擔心的看向柳瑛,暗道某東家的這種表現可不像是驚喜。
但柳瑛卻像是沒覺出一般,大眼睛眨了眨,還帶著蘿莉的天真與懵懂勸解道:“不關大哥的事呀,這事是大伯和李伯父定下的。”
“嗯?”
李大德的身形忽地停下,轉向柳瑛,瞪眼道:“我爹,和你大伯?他倆啥時候搞…呃!”
他其實是想說,這倆人都是大忙人,啥時候有過交集了。但忽然想到前陣子老李班師回都,特意拐到永濟說要揍他,期間還真就去柳府坐過半個時辰。
所以,這么大的事,這兩人只喝了幾杯茶就定了?都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啥要問咱倆的意見?”
柳瑛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帶著震驚,不解的看著他。
“我靠!說你無知你就裝傻是吧?結婚的是你跟我!他倆算哪根兒蔥啊,居然替我做決定!還有李建成,李建成我OO你個XX…”
某杠精都快被氣懵了,咬著后槽牙嘟囔著不能描述的話。
他敢用他爸的皇位發誓,這事兒要沒李建成在背后慫恿,老李絕對干不出來。
好嘛,年前李淵還寫信讓某人與河東世家聯姻呢,一轉眼,卻是聯到他頭上來了。
“政治婚姻啊!”
李大德這口氣嘆的那叫一個深沉。
“你…”
眼見這貨的表現,柳瑛初時的開心總算是慢慢冷卻,逐漸反過味來了。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小蘿莉跺了跺腳,大眼睛里迅速凝出霧氣,抖動的小嘴和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某杠精心下一顫,又覺頭大。
生活不是動畫片,小蘿莉是軟萌可愛,但真要娶回家做老婆就另當別論。
再說哭鼻子又不是柳瑛的性格,李大德敢用下半身,咳,生的幸福保證,要是他不馬上哄,下一秒就會有個鞋底甩在他臉上。
一想到這貨過了今年才不過十三歲,自己居然還要守著自己老婆長大,李大德心里的罪惡感就爆棚。
眼前這位,分明就是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里說的典型啊!
“哎呀,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覺得結婚這種事應該我,啊不咱倆自己去說。那兩個老頭子拍板算怎么回事嘛!”
某杠精嘆著氣上前蹲在柳瑛身前,捏著她的小臉低聲道:“再說了這個…你看,眼下兵荒馬亂的連我都要帶兵打仗。你說萬一哪天一不留神嗝兒屁了你不就成小寡婦了嘛!”
“我這不是跟來了嘛!要上戰場就一起上!要是,要是你嗝兒了…那,我就自殺!”
柳瑛說著說著,居然從后腰里“噌”的一聲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來比比劃劃的嚇得前者一哆嗦急忙給搶了下去。
扭頭正要扔給馮月娥收起來,才發現她和小桃兒早就沒了影子,不知道躲哪去了。便暗罵了一聲沒義氣,默默的把匕首連鞘扔到靴子里,繼而溫聲哄道:“你別這么傻嘛!其實吧emmm,你還小…”
李大德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她科普一下早婚的壞處與以及什么是青春叛逆期。
門外的窗戶下小桃兒趴在馮月娥的背后聽得格外認真,連溫釋允遞給她的瓜子都忘了拿。
就在這邊說到青春期的幾大矛盾心理與應對措施且某杠精在心中默默感謝度娘時,另一邊兩道騎馬的身影已行至裴行儼炮灰營的轅門外。
“砰!”
一支羽箭帶著顫音釘在馬前不足一步的地面上。營內粗立起的哨塔上正有人彎弓搭箭指向兩人。
“來者止步!”
“這是八風營的老兵…”
其中一名騎士似對身旁之人說了句什么隨后卻是打馬上前,在哨兵即將呵斥時揚起臉來,露出容貌。
“煩請通報裴將軍,故人來尋,還請相見!”
“樊…您是樊頭兒!”
哨塔上的警戒士兵正是裴行儼的親兵,也是出自八風營。一眼就看出了營外這名滄桑消瘦的身影曾是八風營的步兵校尉,頓時臉帶驚喜。
“您,您稍待!麾下這便通稟將軍!”
哨兵匆匆而去,沒過多久,便聽營內忽然響起奔跑聲。過不多時,甲胄在身的裴行儼與秦瓊、羅士信俱都狂奔而來。
“樊虎?真的是樊虎哈哈!某就知道,你沒那么容易死!快開門,讓虎子進來!”
裴行儼意氣風發,一臉喜色。被丟來炮灰營的郁悶瞬間掃空,只剩下兄弟重逢的喜悅。
然而樊虎卻沒他那么開心,只是眉眼間多了些激動,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身側已翻身下馬的程咬金拍了拍他。后者反應過來,剛一抱拳,就被沖到前面的羅士信一把給扯了過去,狠狠的按在懷里捶打。
“好兄弟!”
“咱們別站在這了,回去再說!還有這位…”
秦瓊狠狠的在樊虎的頭上揉搓了幾下,待到冷靜,便瞥到身后的程咬金。卻見后者露齒一笑,卻是整了整衣領袖口,原地抱拳施禮道:“某,瓦崗寨程咬金,給各位見禮了!”
瓦崗寨!
營門外瞬間冷場,眾人各自的笑意和喜悅都慢慢斂去,化作殺意。
秦瓊下意識的反手握向背后長锏,羅士信冷哼一聲,按下橫刀便要上前。程咬金好整以暇,抬起頭來時還笑瞇瞇的,似乎并不擔心。
便在這時,樊虎忽然后退一步,同樣反握腰后的橫刀,橫在了程咬金的身前。
眾皆皺眉,裴行儼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虎子,你做甚?讓開!”羅士信皺眉冷喝。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
樊虎的嗓音低沉,但“我們”兩個字發音清晰,足以令在場的人都聽懂潛在的含義了。
“樊虎!你竟從了賊?!”
羅士信帶著不解與憤怒,雙眼變得通紅,拳頭已經握了起來。
前者沒有辯解,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再抬頭時,便松了刀柄,抬手抱拳道:“瓦崗,樊虎!”
“唰!”
“蒼啷!”
話音一落,刀劍出鞘聲便連成一片。不止是羅士信與秦瓊,周圍稍遠些的親兵也都拔刀圍了上來。
程咬金冷哼一聲,回身自馬鞍摘下一桿步槊,扭著脖子上前與樊虎站在一起,同時佯裝埋怨道:“早說了直接偷營,你偏說要先和兄弟把話講清楚!你瞧瞧,這幾個貨是能講話的人嘛!你把他們當兄弟,他們卻急著剁了你的腦袋去領賞呢!”
“慢著!”
裴行儼把手一抬,制止了靠前的親兵,瞇著眼睛看了老程好一會兒才轉向樊虎,冷聲道:“別說某不給你機會!有什么話,你便說罷!若是棄暗投明,做兄弟的自然歡迎!可若是別的…”
“也沒什么!”
樊虎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狠話”,直接開口道:“樊某只是想告知諸位張府君葬于何處。畢竟眼下分屬敵對,終有一方不存。若將來吾死,也好有人去府君墳前上香祭拜…”
“你還有臉提張府君?你這個叛徒!”
后方的黑暗中,有八風營的老兵忍不住出言呵斥。話音未落,卻見程咬金忽然上前一步,叉著腰咧開大嘴就罵了回去:
“去恁娘的!老樊陪張府君戰至最后,以身投靠換來張府君的風光下葬,連墳都是咱瓦崗寨修的!你們這幫腌臜貨色對得起老張,當時又在哪呢?屁股起火,溜了吧?he腿!神馬東西!”
一口濃痰差點吐到羅士信的鞋上,后者卻難得的沒發火,而是愣了數息后莫名的低下頭去。
“程大哥!”
樊虎拽了拽程咬金的袖子,后者還待憤憤。隨后被前者踹了一腳,才翻著白眼后退,嘟囔著“你就會窩里橫”云云。
話說到這個份上,尤其在被程咬金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后,大家反倒沒了開始得劍拔弩張。尤其裴行儼,嚴格說起來,當日他等同于拋棄了張須陀,自然也算拋棄了樊虎。
“兄弟,是秦某錯了!某給你賠罪!你回來吧?我等一起再戰,為府君報仇!”
秦瓊忽地上前,想要攀住樊虎的肩膀,但抬手之際卻是攀了個空。后者躲閃開來,卻是搖頭道:“樊虎此來未做他想!來日戰場想見,你們盡管下手便是!”
“嘖嘖”
后方的程咬金斜著眼睛瞥向秦瓊,鄙視的意味格外令人抓狂。
秦瓊深吸了口氣,狠狠的忍下在這貨臉上踹幾腳的沖動。
幾人的情緒都有些激蕩,連帶裴行儼的親衛都把關注點放在營門處,誰也沒注意到,在后方的陰影中,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