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彩霞映金陵(二)

　　次日下午，靖南軍終于將二十門從安慶乃頭山帶過來的紅夷大炮架設到了幕府山上，正當靖南軍火炮兵準備炮轟南京城時，天上卻烏云密布，然后就下起了暴雨。

　　靖南軍只得搭起了窩棚，停止了對南京城的炮擊。

　　雖然不能炮擊南京城，但是靖南軍卻可以挖掘地道，為了一舉攻破南京堅城，李興命人在神策門和太平門同時挖掘了五條地道，只不過天下大雨，加上土質堅硬，靖南軍挖掘的進度很慢。

　　李興又飛書馬寶和李本深以及劉士元等人全力攻略南直隸各地，又遣曹聚奎舟師進取鎮江。

　　就在靖南軍兵臨南都之時，越王鄭成功的船隊再一次進入了長江，并一舉攻克崇明。

　　鄭成功留馬信率軍鎮守崇明后，即率舟師西進，由于靖南軍兵臨南都，江南人心鼎沸，這一次鄭軍的進兵速度更快，加上又適逢順風，在李興兵臨南都之時，鄭成功舟師已經過了蘇松，直撲江陰、靖江一線。

　　隨著鄭成功水師進入長江，江南的百姓士紳終于爆發了，誰都知道憑借靖南軍陸師無敵，又有鄭成功精銳的水師船隊，那南都光復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馬逢知降了，在鄭成功舟師抵達江陰城下時，大清的江南提督就在蘇州宣布易幟反正，并同時派兵襲取了無錫以及常州等地。

　　鄭成功即以馬逢知仍為江南提督，負責繼續攻略江南各處，自己則繼續以舟師西進，直撲鎮江。

　　靖南軍方面在雨停后的第三日即發動了對南京的攻城戰。

　　幕府山的重炮紛紛掀去了炮衣，被推出了雨棚，二十余門紅夷大炮同時開火，聲勢驚人，一枚枚二十余斤重的鐵彈帶著死亡的呼嘯，砸向了南京那堅不可摧的城墻。

　　近萬名池州、銅陵、太平等地投降的綠營兵被押到了城下，這一次李興并沒有用挖掘壕溝的戰術推進，原因就是南都的城墻太高了也太寬了，就是將壕溝挖掘到城下，靖南軍的火槍手也很難打中城頭上的清軍，相反自己爆破攻城的意圖也會被清軍發現。

　　降兵們被驅趕著向南京城墻沖去，他們很有自覺性，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就是作為炮灰攻城，但他們同時也清楚，只要自己能夠活下來，那么他便不再是炮灰，而是搖身一變成為靖南軍的一員。

　　這一點，不論明清，都是予以肯定的，也是這些降軍為此賣命的唯一機會和好處。想當初，這些人幾乎無一不曾被清軍驅為炮灰攻城過，所以今天被靖南軍驅趕著攻城，他們根本不敢抗拒。

　　近萬多降兵就這么一窩蜂沖向南京城墻，有人扛著剛剛打造的云梯，有人推著制造簡單的盾車，有人執著大盾頂在頭上，還有人拿著剛剛從靖南軍那領來的弓箭不住射向城頭，以掩護己方的士卒登城。

　　在降兵出擊的那刻，靖南軍軍陣中又推出了兩百余門大大小小的火炮，隨著炮兵們點燃一根根引線，大大小小的鐵彈就如同冰雹一般砸向了南都城墻。

　　降兵們是冒著炮火在前進，負責主攻的軍帥府直屬和第四鎮則在降兵們身后戒備，安巴的騎營更是一個個縱馬持刀，只要這群降兵敢于回頭，就會遭到無情的打擊。

　　毫無退路的降兵只得硬著頭皮冒著城頭射下的炮子和箭雨沖突，現在拼死向前還有一分生機，若是敢于回頭，那可就真的沒有半點活路了。

　　城頭上，趴在垛口后的管效忠發現靖南軍竟然驅降兵攻城，而且城下這密密麻麻的綠營兵連號衣都沒有更換，憤恨地將拳頭重重地砸在那堅硬的墻垛上，心中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團怒火噴發出來。

　　清軍的炮手們一直在等待，遲遲沒有得到開炮的命令。太平門上有六十幾門火炮，負責開炮的炮手都是管效忠的督標精銳。

　　管效忠雖然憤怒靖南軍驅清軍降兵攻城，卻對這些降兵一點也不手軟，之所以遲遲沒有下令開炮，卻是因為那些降軍還未進入火炮射程。終于，降軍們進入了火炮射程，管效忠猛地拔出長刀，下令開炮。

　　聽到號令的炮手立時將早就備好的，正在燃燒的火把拿到手中，對著露出藥膛的火信引子燒去，只一瞬間就有無數的散子彈打向正在沖突的降兵，那密集的炮子在降兵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彈幕，只兩輪炮擊，就有數百個降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城頭上、城頭下密集的炮子往來呼嘯著，那震天動地的的爆炸聲，更是讓南京的百姓人人恐懼。

　　猛烈的炮火讓降軍們前進的腳步為之一滯，目睹前方的慘狀，很多降軍嚇得兩腿發抖，可是后方的靖南軍騎兵卻毫不猶豫的縱馬上前，馬上的滿洲兵操著夾生的漢話揮刀砍下數十顆頭顱，讓發怔的降軍們再也不敢遲疑，膽戰心驚的繼續朝前沖去。城上的炮火縱然可怕，但不沖的后果更可怕。

　　冒著槍林彈雨前進的降兵終于沖到了南京城下，然而令降兵們絕望的是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管效忠根本不會在乎降兵的生死，守城的清軍在他的號令下扔下了無數的滾木擂石，直打的降兵們一個個抱頭鼠竄，被石頭砸中的更是腦漿迸裂，身死當場。

　　憑借著數丈高的南京城墻，守城的清軍負隅頑抗，無數的箭矢和銃子如同雨點一般射向了正在搭掛云梯的清軍降兵。

　　靖南軍催兵的炮鼓驚天動地，在測試出了清軍火炮的射程和位置后，靖南軍的火炮不斷地前移，同時重新校對了炮位，對著城頭集火射擊。

　　在火炮的掩護下，一架架云梯終于搭掛在了城墻上，一個個降兵頂著盾，提著刀就開始不停地攀爬。

　　城上清軍瘋狂的射殺那些從前的同伴，他們順著云梯倒下了一鍋又一鍋滾燙的金汁，一個個降兵被燙的從云梯墜落，身后那些沒了遮擋的士卒一個個被箭矢射中，城墻下很快就堆滿了尸體。

　　管效忠拼命地揮刀指揮著清軍攻擊曾經的大清軍，他知道這一輪進攻不過是賊寇的試探，城下那嚴陣以待，武裝到牙齒的賊寇才是這次攻城的主力，所以那些準備好的猛火油、震天雷這些器械他是萬萬不敢輕易動用的，好在南京的城墻夠高，夠硬，能夠擋住賊寇的重炮轟擊。

　　這一刻管效忠居然想起了十四年前清軍兵臨南京的那刻，要是當時的明軍能夠堅守的話，大清軍能攻的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