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城戰(二)

　　震天的鼓炮聲在楚雄東城再度響起，一隊隊綠營兵迅速地從營帳中走出，在城外列好陣勢。

　　大陣之前，數名傳令兵一邊縱馬往來馳騁，一邊高呼：“奉平郡王將令，大軍破城，縱兵三日，大軍破城，縱兵三日。”

　　縱兵三日，這是要屠城了，無數的清軍被刺激的雙目通紅，紛紛以刀槍不停的敲打地面。

　　隨著羅可鐸鼓響三通，數千名綠營兵向潮水一樣往楚雄東城涌了過來。

　　他們在盾車的掩護下，扛著云梯，推著沖車，抬著井闌。更不毫不在意城頭上火炮的攻擊。

　　一個個綠營兵倒在了城墻下，更多的綠營兵則頂著盾，打著號子，拼命地將云梯和井闌往城墻上抵。

　　清軍的火銃兵和弓箭手則不斷地往城墻上射擊。

　　守在墻上的明軍則是不停射著火銃，扔著石塊，滾木，還有震天雷。更多的青壯抬著一鍋鍋臭氣熏天的金汁就往城墻下傾倒。

　　城墻上下到處硝煙彌漫，喊殺聲，槍炮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劉三湘和張國柱二人，身披雙甲，在一眾親兵的保護下，親自登城。

　　攻城的綠營兵見主將親自登城，更是人人奮勇。在城下火銃兵的掩護下不斷地往城墻上爬。

　　城下的清軍更是不停地往城墻上放著火銃，清軍的炮兵甚至將火炮抵到了城下，不停的對著城墻射擊。

　　在清軍不顧傷亡的沖鋒下，劉三湘和李國棟帶著數十個清兵終于殺上了城頭。

　　楊震秦風等人看到清軍登城，連忙各帶著百十名明軍便往劉三湘等人絞殺過去。

　　劉三湘和李國柱連忙帶著親衛往明軍迎了上去。

　　雖然清軍人少，不斷有人被砍殺。但是被他們占領的城墻上卻有更多的清軍涌入。

　　羅可鐸，線國安等人在將臺上看到清軍雖然已經登城，卻無法擴大戰果，不由地心中焦急。

　　線國安對著身旁的李本深說道：“李總兵你帶著本將的督標上去。今天本將就要在楚雄過夜。”

　　李本深大聲領命，招呼一聲五百余名督標跟著李本深就往城墻上殺去。

　　李興看到清軍攻勢如潮，便要故技重施，命令明軍在城下投擲猛火油放火。

　　只一瞬間便有數架云梯和井闌被點著，城墻之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俗話說“水火無情。”無數的綠營兵頓時心有戚戚。

　　李本深帶著督標冒煙突火沖到城邊，他血紅著雙眼，不停地督促的標兵往城墻爬，數百督標一邊攀城，一邊高呼：“城破之后，縱兵三日。”

　　線國安的督標，實際上就是定南王孔有德的親兵，一個個俱是以一當十的勇士。

　　督標的加入使得本來萌生去意的綠營兵膽氣復壯。

　　一個個不要命地往城墻上攀爬。城墻上的清軍越來越多，僅僅半個時辰便有數百名清軍涌上城頭。

　　李興等人帶著明軍也是紅著眼睛不停地往來沖突著，不停地砍殺著上城的清軍。

　　有的明軍殺紅了眼，點著震天雷就沖到清軍人堆之中，與清軍同歸于盡。

　　助戰的青壯此刻也是舍身忘死，他們用石頭砸，有的撿起地上的武器就朝著清軍殺了過去。

　　城墻上的明軍和清軍不斷地有人倒下。戰局幾乎已經白熱化了。根本不需要任何號令，只要看到身著不同的軍服就是一通砍殺。

　　無數的楚雄百姓聽聞清兵要屠城，一個個舍身忘死扛著鋤頭，揮著釘耙沖上城來，和上城的清軍搏殺起來。

　　這些百姓沒有經過任何訓練，但是他們有血有肉，前仆后繼，不斷地往城墻上清軍涌去。

　　他們沒有任何章法，亦沒有任何陣型，他們用簡陋的武器，用石頭砸，用牙齒咬，幾個年過六旬的老人，甚至死死地抱住清兵就往城下跳了下去。

　　有的百姓身中數刀，依然趴在地上死死地拖著一名清軍，直到這個清軍被百姓淹沒。

　　他們沒有讀過書，也不知道甚么忠孝節義，他們只是為家中的兒女爭命，他們甚至在死亡的時候，依然露出滿足的笑容。

　　上城的清軍開始心虛起來，他們不知道這些明軍和百姓會有如此勇氣，他們再也沒有戰的勇氣，開始不斷的后退。

　　劉三湘眼見綠營兵開始不斷地退卻，他鼓起余勇帶著十幾個親衛呼號著便朝著城上的軍民撲殺過去。

　　不斷有軍民被砍殺，但是更多的軍民卻圍了上去。

　　劉三湘左劈右砍，渾身浴血，可是他身邊的明軍和百姓越聚越多。

　　最終被幾個老翁抱住，然后被無數的鋤頭和釘耙淹沒。

　　隨著劉三湘的將旗從城頭栽倒于地，城墻上的綠營終于膽寒，任憑著李本深的督標不斷的砍殺，他們依然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李國棟和李本深看著綠營喪膽，也是無能為力，只好朝城墻下退了回去。

　　羅可鐸和線國安看著如同潮水般退回的清軍，也是無可奈何，只得收兵回營。

　　城墻上的明軍和百姓，看到清軍退卻，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喜悅。然而喜悅只是一瞬間。

　　更多的百姓爬上城頭尋找他們的親人。

　　找到親人的在墻頭相擁而泣，沒有找到的則一邊號哭一邊不停地翻查著地上的尸骸。找到之后便趴在尸體上抱頭大哭。

　　躲在府衙的陸謙和錢安寧聽到清軍敗退的消息，便匆忙跑上城墻，安排百姓收斂尸體，搶救傷員，趕修器械，安排戰后事宜。

　　東城外，清軍大營，羅可鐸冷著臉，看著一眾文武將官。

　　線國安看到一眾將佐俱是低垂著腦袋，不敢出聲。

　　只得對著羅可鐸拱手道：“平郡王，此戰實非將士們不用命呀。而是城中百姓軍民已抱必死之心呀。”

　　羅可鐸心下明白，經過此戰，城中軍民更會是上下一心，而清軍則已經膽寒，此消彼長之下，強攻是不行了。

　　線國安見羅可鐸面色稍霽，又繼續說道：“不如四面合圍，將城鎖住，時間一久，明軍無糧草補給，必然潰敗。”

　　羅可鐸心下已經松動，不過此刻清軍也沒有多少糧草，若是持久圍城，可不知道誰先崩潰了，所以猶豫不決。

　　這時候他的戈什哈首領剛圖哈走進帳來，行禮道：“王爺麗江戰報到了。”

　　線國安等人俱是心中一動，連忙看向剛圖哈。

　　羅可鐸此刻正思考鎖城之法，聞得麗江戰報，喝問道：“麗江戰局如何了？”

　　剛圖哈不敢遲疑，趕緊說道：“據平西王信使回報，寧南靖寇大將軍已擊潰張國用部攻取了寶川州，更是截獲了明軍部分軍糧，李定國唯恐被大將軍夾擊，已經退守玉龍關，平西王大軍前鋒已經到了玉龍關下。”

　　羅可鐸等人大喜，線國安乘機說道：“既然平西王大軍已經攻取麗江，又截獲明軍軍糧，那楚雄則可用鎖城法四面合圍了。”

　　羅可鐸也是頷首稱是當即吩咐眾將征集民夫，修建城寨，打算將明軍困死在楚雄。

　　散帳之后，眾將各回本寨，馬寶和白廣恩剛剛回營，卻見的吳三桂的親信幕僚曹申吉坐在大帳之中正在品茶。

　　白廣恩和馬寶心中一動，連忙吩咐左右，讓他們到營帳之外巡查。

　　然后上前抱拳道：“不知曹先生來此有何見教。”

　　曹申吉長身而起向營帳之外邊走邊說道：“李定國兵退玉龍，敗亡只在眼前，平西王之言俱在這案幾之上，二位將軍熟思之。”

　　兩人連忙走到案幾之前，只見那案幾之上赫然用茶水寫著養寇二字。

　　馬寶和白廣恩驚疑不定，只得回身想去詢問曹安吉。

　　那曹安吉剛好走出營門，回頭對他們莞爾一笑道：“具體如何？可與李本深商議。”

　　言罷哈哈大笑朝營外走去，真是好一副名士風范。

　　千帆蔽日下金陵，

　　虎臣卸甲名儒迎。

　　帶發表忠八十日，

　　不若去發老東林。

　　謹以此章祭奠，江陰八十日死難的同胞。祭奠在抗日戰爭，抵御外侮中死去的無數華夏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