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守江必守淮
寧完我雖然年老，但性子依然和年輕時一樣，當即說道：“憲斗兄，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喝茶，如今我大清失了東南財賦重地，這北京可是有多少丁口嗷嗷待哺呀！”
“急有什么用，如今海賊水師控扼大江，我大清鐵騎如何能渡的過去？”范文程此刻也是無奈，說實話這個時候想要渡江只有等明朝自亂，明朝自亂那可是有傳統的，要不是明廷內部黨爭不斷，內斗不休，大清軍如何能占據中原這花花世界。
寧完我怒道：“南方咱們又不是沒有兵馬，福建、浙江、云貴、四川不都在咱們手里嗎？”
范文程曬笑道：“這個時候，福建和浙江自保都是問題，而云貴四川的吳三桂又是首鼠兩端之人，我大清強勢還好說，這個時候誰知道他起了什么心思？”
寧完我疑惑道：“不能吧，昨天犬子下值回家，可是說了平西王吳三桂出兵四川，大勝孫可望，解了資陽危局，現在正在籌措糧草準備出兵重慶、三楚。”
“所謂獨守窮山，引虎自衛。四川雖無兵可守，但是道路險阻，孫逆又安能促入，只要他堅守待援，李國英那里肯定來的及出兵支援的，平西王吳三桂鎮守川滇，沒有天子明詔，他如何擅起刀兵，我恐怕川省再不復為國家所有！”
寧完我聽懵了，范文程這可是說大清的一鎮親藩意圖謀反了，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寧完我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這話從范文程口中說出來，那就讓人不得不懷疑了，范文程是誰？洪承疇未降之前那可是漢官第一人，先帝的幕后謀主。
所以寧完我猶豫地問了一句：“憲斗兄，不能吧？吳三桂世子吳應熊及其家小可是還在京中。”
范文程冷笑連連：“公甫兄，當年李自成攻取北京之時，吳三桂的老子吳襄和其全族皆在城中，他可發過一兵一卒？況且他在云南又不是沒有子嗣。”
寧完我心中一驚，范文程的話可是直指人心，吳三桂這種極度利已主義者怎么可能會在乎一個兒子的死活，就如同當年他不在乎自己老爹吳襄以及全族的死活一樣。
“似此，如之奈何？”吳三桂若是心存異志，那云、貴、四川諸省那便再不復國家所有，就是陜西李國英那邊也是岌岌可危，那這天下的形勢可就是回了十六年前了。
而且這天下情勢較之十六年前還要兇險，那會的南明可是一盤散沙，各路藩王擁兵自立，互不統屬，甚至為了正統問題，互相攻伐，乃至大清軍甫至，即土崩瓦解，現在的南方的靖南軍則如旭日東升，其軍主帥李興又銳意進取，要是和吳三桂聯手北伐，那大清還守得住中原之地嗎？
寧完我心如電轉，瞬間就將吳三桂背反大清的最壞后果考慮清楚，故此失聲問道。
范文程長身而起哂笑道：“公甫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吳三桂若是擁兵作亂，其必然要高舉偽明旗號，李興掌控唐王在江寧監國，吳三桂如何肯伏低做小，此刻恐怕還在觀望之中，又或者欲將永歷迎回，行那挾天子之事。”
“那依老太傅之見，朕這里又該如何處置？”寧完我剛欲說話，身后居然傳來皇帝的聲音。
范文程和寧完我心中一凜，急轉頭過去，竟是順治親自，連忙起身欲行跪拜之禮。
順治搶步上前一把將二人扶起和聲說道：“二位老太傅既以榮休歸養，朕本不欲擾了太傅清靜，然時局板蕩如此，京中諸官皆是無謀之輩，朕亦是束手無策，只能勞動二位老太傅了。”
范文程和寧完我老淚縱橫，顫聲說道：“臣等何德何能，居然勞動圣上親至矣。”
原來順治輕裝簡從，只帶著鰲拜等人穿便裝來到范府，守門的家丁見皇帝親至，驚慌失措，本欲回稟范文程，卻被順治喝止，所以皇帝進了后院，范文程和寧完我是一無所知。
這會皇帝親至的消息已經驚動了范府內一眾老小。
所以范文程之子范承謨和范承勛這會是扶著自己的老娘趕緊出來迎駕。
“奴才等叩見皇上，圣駕至此，還請皇上恕奴才等未能迎駕之罪。”
范文程的原配賈氏帶著范承勛的老娘金氏等人以及一眾家小連忙向順治行禮。
“免禮，平身！朕在宮中一直念叨著老太傅，只是朝廷政務繁多，朕一直抽不出時間罷了，今日朕也是偷的浮生半日閑，便來瞧瞧老太傅身子如何。”說罷示意大太監吳良輔將從宮中所選的人參等滋補藥材送上。
那賈氏也是頗有眼色，連忙吩咐范承謨和范承勛伺候順治等人奉茶，她心知皇帝來此必然有事，當下又福身行禮帶著其他家小退了回去。
順治見賈氏進退分明，雖然年老，然眉宇之間仍留有一絲風韻，亦是心中暗贊，怪不得當年多鐸會將這個女人搶入府中，要不是自己老爹出面，自己恐怕要叫這個女人嬸娘了。
不過他此來是有要務，這些事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旋即轉身看向范文程和寧完我問道：“適才聽老太傅所言，吳三桂恐有不臣之心，如此大清南方之地盡失矣，不知老太傅可有言教朕？”
范文程猶豫了一下說道：“皇上，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老臣所說的乃是最壞的結果，如今時局艱難，咱們行事更要先預敗，后預勝，所以老臣即以吳三桂背反來考量我軍下一步動向。”
順治回顧鰲拜和索尼等人說道：“爾等看看，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朕嘗和你們說過，不要整日無所是事，要多向老太傅們請教，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們不上門垂詢，難道還等著老太傅去向你們進言嗎？”
“奴才等駑鈍！以后必定多聽兩位老太傅教誨！”鰲拜和多尼等人連忙跪地請罪。
范文程連忙說道：“皇上繆贊了，如今天下板蕩，幾位大人在議政處又公務繁忙，哪里能抽時間來看顧老臣。”
他頓了一頓又說道：“誠如皇上所言，如今小李賊破了江寧，長江水道又被海賊所掌控，所謂守江必守淮，賊寇欲要北伐，朝廷欲要南征，淮河一帶首當其沖，故朝廷大軍必然側重于淮河一線，到時候朝廷可誘敵深入，然后將賊寇聚而殲之，至于河南那邊，地形平坦，有利于我大清戰馬縱橫，遣偏師駐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