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一切終結之時
天集神社。
房間內，九重玲奈闔上了日記本。
揉了揉已經僵硬的手臂，像是貓咪般在床上翻了個身，舒展了一下柔韌的腰肢。
做這些時，她心里不免有些懊惱。
與變成妖怪時比起來，自己現在的身體，真的好孱弱啊。
只不過寫了一小會日記而已，就累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的自己，如果要進行什么劇烈運動的話，一定會暈倒吧？
想到這，九重玲奈忍不住低下了頭。
目光順著稍稍敞開的睡衣領口，落到了自己胸口上，那三道跌宕起伏的銀色花紋之上。
不過，只是望了一眼，便迅速移開了。
雖然白木桑說過，如果自己需要的話，可以解放妖力，恢復妖怪的力量。
但是，如果僅僅是為了這點小事就解開封印，那未免也太浪費了。
九重玲奈將手掌置于其上，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
畢竟，是白木桑親手為自己布置下的封印。
就像是見證一樣，有很特殊的意義。
結束了每天慣例的日記之后，她隨即下床，走到了窗前。
側耳，細心傾聽了一會。
今晚的隔壁，與往常比起來，要安靜許多。
以往這個時候，都能聽到輝夜姬的夢囈聲。
有時候，還會伴隨著十分囂張的笑聲。
在那些夢囈中，九重玲奈最常聽到的一個詞，便是“月讀”。
這不免讓她有些擔心。
因為從現在的角度來看，入睡時講夢話，其實是精神障礙的一種。
大多數是由于各種各樣的心理隱疾而導致。
雖然那位輝夜姬是尊貴的神明，不能從人類的角度去揣度，但難免也會存在一些共通點。
所以說，這恰恰說明了輝夜姬現在的內心有多么脆弱。
不過，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畢竟幾天前，曾經發生過那么危險的事情 回想起當初那個面容冰冷、殺伐果斷的羽川嵐，九重玲奈心中還有些發怵。
不過，今晚隔壁卻十分平靜。
看來輝夜姬，已經從之前的陰影中走出來，能睡的安穩踏實了。
想到這，九重玲奈也松了口氣。
抬起頭，望向窗外夜空中那輪銀月。
不禁有些恍然。
不知道為何，今晚的夜空總感覺分外美麗。
此刻，柔和的月光盈滿了整個夜空，為遙遠的繁星攏上了一層輕紗，惹人遐想。
是從未見過的美景——
剎那間，九重玲奈忽然感覺到眼前，仿佛有道異樣的光芒亮起。
這道光芒不同于柔和的月光，明亮且澄澈，是無比純凈的光芒。
一瞬間，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還沒待她反應過來，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幅場景。
九重玲奈一怔。
明澈的雙眸緩緩瞪大。
從未.....見過？.
不，并不是這樣的。
這樣的景象，自己明明十分熟悉 自己曾經見過一個同樣美麗的圓月之夜！
只不過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幼女。
只能依偎在母親懷里，從陽臺上呆呆的看著。
不過，并不是看著那輪明亮的天體。
而是看向月亮下方，開裂的天空中，那道橫亙天際的漆黑裂縫！
宛若深淵巨眼般，凝視著整個東京都！
隨著時間推移，發現這副詭異景象的人越來越多。
但誰也不能站出來解答，那道裂縫究竟通向哪里。
也不知道那道裂縫之后，究竟藏著什么。
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那源源不斷的從中涌出的詭譎黑霧。
仿佛一道懸掛天際的漆黑瀑布，垂落而下。
這究竟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自己為什么會忘記，又在這時突然想起？
九重玲奈呆呆的望著天邊的月亮。
神國之中。
“外神？”
白木俊輕聲念出口。
細細品味著這個詞語的含義。
霓虹的神明，向來只有天津神與國津神之分。
而像“外神”這樣的名號 一聽就是外來物種。
只是不知道，對方究竟來自哪里？
“呵呵。”惠比壽神收斂了笑容，輕描淡寫道。
“別天神，一定跟你講述過，有關幽界的事。”
“可有些事情，即便是他們，也不曾知曉。”
“連老夫，也是費勁千辛萬苦才得知。”
“其實，在那些別天神眼中無窮浩瀚的幽界，只不過是一種造物而已。”
“與我們這種，只不過與普通生物相比，多擁有了丁點力量，便匆忙自詡為神明的生命比起來，那位締造出幽界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神！”
惠比壽神滿臉都是憧憬的神色。
“以我們這種卑賤的層次，根本無法參悟她的思維，更無法想象她所掌控的無上偉力。”
“她的生命，她的高貴，她的完美，她的光芒”
“只要見過一次，一生便無法忘記。”
“那，才是超脫一切層次之外的神明！”
“比起外神這個稱呼而言，老夫更愿意稱呼其為尊神。”
此刻的惠比壽神仿佛著魔了一樣，陷入了某種陶醉之中。
語速越來越快，控制不住般繼續向下說道。
“即便是殺死伊邪那美這種不可能做到的事，對于那位尊貴的尊神而言，卻是一件簡單到極致的事情。”
“簡單到只要尊神眨眨眼，便足以磨滅伊邪那美數百次。”
“可是，尊神乃是超越我們無數層次的存在，在她眼中，我們與螻蟻并沒有什么差別。”
“尊神，怎么可能會愿意注視螻蟻，為螻蟻眨眼呢？”
“想要那位尊神停下身姿，聆聽我們的請求，方法只有一個。”
“拼盡一切，向尊神獻上愉悅。”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即便是螻蟻，那尊神也會允諾他一個愿望。”
“白木神官，你明白了嗎？”
說到最后，惠比壽神的神色已經徹底變成狂熱。
無比驕傲的宣布道。
“此刻尊神，儼然蘇醒！”
在釋放出最后一道光芒后，龐大的真理之眼便已經消散。
可神明卻依舊佇立在那里。
嬌小的身軀仿佛定格了一般，愣愣的，一動不動。
望著自己的白皙柔嫩的手心。
迷惘、驚訝、暴怒、思索、留戀 有無比復雜的情感，在其眼中一閃而過。
最終，緩緩定格。
神明瑰麗的雙眸中，浮現出了一抹享受的神色。
俏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原來是這么回事嗎？”
“區區螻蟻，還真敢設想啊。”
“竟然，連本神都敢算計”
“不過，還真是有趣。”
此刻，月讀已經察覺到了神明的異樣。
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柔聲道。
“小辯才天，你現在應該很累了吧？”
“無論是解放權能，還是恢復記憶，都是十分辛苦的事情呢。”
“不過，還是多虧了你，高天原才能恢復正常。”
“之后，我會督促姐姐大人去登門道謝的，現在，你就好好休息一下，等待回歸高天原——”
剎那間，月讀的聲音一頓。
看到神明緩緩抬起了頭 瑰麗的雙眸里，沒有流露出一絲感情。
玩味著念道。
“小辯才天？”
“一直以來，你便是用這種穢名，在稱呼本神嗎？”
僅僅只是被神明注視著，月讀的神體便不可控制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與此同時，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無比驚恐，仿佛看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怖景象。
兩腿一軟，整個人瞬間癱坐在了地上，目光變得渙散。
咔嚓。
剎那間，她銀灰色的秀發之上，那頂從天照那里得到的，代表著高天原權能的天冠，已經出現了裂痕。
從中間碎裂成兩截，向兩旁跌落。
此刻，神明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月讀。
“渺小的生靈，你急于求死嗎？”
“直視本神，讓本神仰視的代價，現在，便來償還吧。”
隨著神明那宣判一般的話語，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漆黑烈焰噴涌而出，如同一朵花蓮般在月讀身下盛開。
漆黑的火舌猛地竄起，瞬間便將月讀吞沒。
雖然只出現了短短一剎那，可當其消散時，卻已經看不到月讀的身影。
頃刻間，便已經化作了虛無。
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
當那災厄的火光出現時，即便是天照大御神都沒能做出反應。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胞妹被火焰吞噬的景象。
就在她反應過來要去救助時，一切便都已經結束。
只來得及出現在已經消逝的月讀身旁，向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地方伸出手。
剎那間，天照大御神的目光中，滿是崩潰的神色。
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用力拍打著地面，顫聲道。
“月讀？”
“月讀，你在哪！”
“回答我，回答我！”
這一幕，同樣被高天原眾神所目睹。
一時間，所有神明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月讀命隕落了？
怎么會這樣？
那可是高天原的三貴子神，是高天原的支柱啊！
有神舉起了手中的十拳劍，劍刃指向了神明。
嗓音都因為憤怒而變得嘶啞。
“為月讀命報仇！”
“為月讀命報仇啊！”
越來越多的神舉起了十拳劍，放棄圍困惠比壽神，調轉方向，嘶吼著就要向神明沖去。
不過還不待他們沖出去，下一瞬間，便統統消失不見。
甚至連天照大御神，也隨之消失。
此刻，神明并沒有理會高天原眾神，反而是盯著月讀消失的地方，微微蹙眉。
隨即饒有興趣的抬起頭，盯著半空中那張熟悉的面孔，露出釋懷的笑容。
“不愧是能從本神這里汲取力量的人。”
“不過，拿本神的力量來反抗本神，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隨著她的話語，右手食指上，一枚漆黑幽深的戒指，一點一點的凝聚而成。
隨著這枚戒指的出現，有無窮無盡的漆黑霧靄，依附到了神明身上。
漆黑的黑霧中，亮起如同星辰般的光芒。
那是一種詭異的生物，渾身都是由黑霧纏繞，唯有頭部的位置仿佛星辰一般，閃爍著光芒。
默默的從黑霧之中現身，紛紛在神明身后跪伏著，如同隨從一般。
神明揚起了臉。
輕輕向前，踩出一步。
腳尖觸及虛空，泛起一道道漣漪。
卻如同踩在堅實的地面一樣。
就這樣，一步步向上走去。
而隨著她的步伐，有黑霧自神明腳下升起。
率先將那赤裸的玉足包裹，然后順著那線條柔和的小腿向上游走，如同穿上了一層貼身的衣物。
將原先潔白的新月長袍，染成了幽深。
最終，神明來到了惠比壽神準備的那座巨大的幽黑王座之前。
轉身，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
翹起了腿，抬起頭，漠視著下方的一切。
仿佛宣判一般，下達了指令。
“既然，本神已經蘇醒”
“那首先，是該有的獎賞。”
隨著她的話語，一股莫名的力量扭曲了空間。
下一瞬，惠比壽神便從白木俊面前消失，出現在了神明的王座之下。
而惠比壽神的反應也很快，并未抬起頭直視那張俏臉，而是將頭埋的更低，無比恭敬道。
“尊神。”
“螻蟻，本神允諾過你。”神明淡漠的回應道。
“現在，說出你的愿望。”
“尊神，我的愿望只有一個。”惠比壽神竭盡全力的低著頭，拼命的表達著自己的卑微。
同時，咬牙切齒道。
“將伊邪那歧與伊邪那美那對罪惡的神明，徹底泯滅！。”
“連同他們創造的一切、賦予的一切、培育的一切，統統泯滅！”
“又是要求本神去破壞嗎？說實話，本神已經感到厭倦了。”
“你們這些生物的愿望，還真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神明將手放在嘴邊，輕輕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道。
聽到這話，惠比壽神心臟仿佛被攥緊一般，汗滴順著額頭流下。
“那尊神，如果您不愿的話，那我可以再換一個愿望——”
“算了，既然是本神承諾過的事情，那本神向來不會反悔。”神明嘆了口氣，拍了拍手。
“你的愿望，本神聽到了。”
聽到這話，惠比壽神這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尊神從不隨意允諾，但只要開口，便已經注定了那對兄妹的結局。
一切都已經結束。
自己的復仇，成功了。
剩下的事，就是讓那對兄妹，好好品味這種痛苦——
他隨即聽到神明繼續說道。
“不過，本神畢竟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年時間”
“如果這么輕易的毀掉，有點可惜。”
“既然它讓本神待了十年，那本神便多還給這個世界十天。”
“十天后，便是一切終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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