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休矣…”
局勢已然完全超出了殷靈舟的掌控,連他自身都在歸空,歸于虛無,而后被那位神秘天相強者統攝了自身的氣息。
他腦海里驀然閃過一個頹敗的念頭。
緊跟著,便看到,不論是己身天相之內,還是己身天相之外,所有素衣布裙的女子,盡數朝著自己緩步而來。
‘她們’步伐輕盈,方向一致。
有的走得快些,有的走得慢些。
于是走得慢的便被走得快的包容歸空,走得快的又歸空于走得更快的素衣布裙女子。
最終,一個女子合匯了無數生靈的法性,聚集了生靈力量的總和,以身同化了天地,或者她本身就是一個天地,一個宇宙,她走到了殷靈舟近前。
煌煌大勢已然無可抵擋。
與她相敵,便相當于與天道相敵。
她并非如雷祖世家這般,從來都是拿捏天道,掌控天道的弄潮兒,她只是一個人類修行者。
但她所演化的‘道’,已然無比完整,已然具備神韻,可獨立于真天之外,自成體系!
“只比王安賊子法性成就弱了一籌!”
殷靈舟對這位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做出這般評價,意識到自己終將面臨的結局,他反而沒有那般恐懼了,望著那與自己相對,僅僅兩步距離,又好似在天涯之遠的女子,澀聲問出了一個問題:“閣下此身,可是真身?”
若是對方以真身出手,攻殺于己,那自己死也無憾了。
畢竟,能被這般天相親自出手鎮殺,也足以說明自身并不是隨便什么貨色都能打發的。
“真身虛像,何足道哉?
閣下過于執著了。”素衣布裙的女子抿唇一笑,姿容傾國傾城,“我若念動,這天地萬相皆為我身。
我若念寂,則世間一粒微塵都無能容納于我。”
殷靈舟聞言,喟然慘笑:“這便是真正的法天象地吧…”
他一句話說完,自身如同一個被刺破好幾個窟窿的布口袋,諸多法性真髓從那些潰破之處汩汩流出,在虛空中蔓延流瀉,化為一道道雷霆之龍,盤轉虛空,又被天地諸氣綁縛,眼看著就要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
素衣布裙的女子——李清兒沒有任何動作,便讓殷靈舟元靈磨滅,法性真髓自解!
李清兒蹙眉看著這些行將消散在天地間的法性真髓,忽然抬目望向王安。
兩人間不需神念交流,王安與她對視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意,卻是她在詢問王安:如何處置這些法性真髓?畢竟是天相境大神通者的法性真髓,任憑之消散在天地間,未免過于可惜。
然而,也正因為此種法性真髓乃是天相境大神通者所有,就連法身高人,在無法確定法性與之是否相合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將之容納,補充己身。
李清兒已然證就天相,卻是根本不需要旁人的天相來增益自己。
她自身的天相,已經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王安望著那些流散的天相真髓,內心生出一種奇怪的預感:假若己身將這些真髓填封入腎臟,也無法匹配本源竅祭煉神通,更無能將鬼神之境推至真正圓滿。
自己要等待的填封神魔,并不是雷祖世家族老這一尊。
如此,他自然也不能草草填封了天相。
好在當下還有一個人選,能夠完美容納殷靈舟的天相。
王安轉首看向了張修——看向其掌心以法性真髓牢牢護持住的幾片破碎月光。
月光之中,雷霆法性勾連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雙掌結‘大愿誓言’真印,仿似在渡過無數重愿力之劫,回溯自身本真。
張修掌心護持著的這道人形,則是地藏王佛羅天鴻。
其于危急關頭,忽然自悟,因此在不經意間關聯了殷靈舟的法性真髓,甚至將一部分殷靈舟的法性真髓,作為了自身突破法身的墊腳之石!
如是,在場之中,唯有他有能力容納殷靈舟的法性真髓。
“羅道友苦求成就法身,循出一條通往彼岸的根本大道。
想來將此法性真髓相贈于他,或可為其助力,令其一舉成就法身之境不在話下,更可能為之助推,使之真正照見己身之道!”
王安朗聲開口。
羅天鴻已經到突破的最關鍵時,可惜他同化得來的那一部分雷道法性真髓,已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如后續無有雷道法性真髓繼續灌輸,其卻是不可能突入法身之境。
也是其趕上了時候,正好有這一番機緣。
李清兒抿唇淺笑,點頭道:“那便依道兄所言。”
話語流轉之間,她手指輕輕指向張修雙掌虛托著的羅天鴻,那些盤轉虛空,將被大道拉吞噬而去的雷道法性真髓,皆聽其調遣,化作一股雷霆洪流,轟然間匯入了羅天鴻之身!
雷法煊赫!
開辟鴻蒙!
號令萬氣!
羅天鴻正處于突破法身之境的關鍵時刻,陡然感覺自身同化而來的那幾縷雷道法性真髓,已然不夠用,不可能支撐自己此次破關,內心頓時一片黯然。
突破法身并非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就能成。
他困在靈仙之境日久,從未如今日這般覺得,自己距離法身之境如此之近。
可若錯過今日這個機會,己身下一次可就沒那么容易摸到法身的門檻了!
更何況,羅天鴻有所預感,自己一旦跨過法身這道門檻,必然能開悟自己的根本大道——就這么放棄了么?!
他心中念頭洶涌,自覺距離那扇‘門’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可背后推動自己前進的力量,已經薄弱到了極致,就在他心神沉入谷底之際,忽然,有滾滾雷道法性真髓洪流,重新灌注入他的體內,成為他跨向那扇門的助推力!
這股助推力如此狂猛,以至于羅天鴻內心只是一個念頭閃過,便覺自身猛然跨過了門檻,無窮法性光輝包容了己身!
而現世之中,羅天鴻自身陡然大放光華,一重重輪光以其身為原點,向四面八方擴散,一道道法性真髓橫亙虛空,勾連了羅天鴻的身與魂!
他的神魂之后,一尊佛陀端坐于蓮臺之上,雙手合十:“一念悟時,方知眾生是佛。”
羅天鴻自羅教收斂而來的諸般愿力,在此刻于其周身盤繞成一方湖澤,智慧如一的法性真髓充盈入湖澤之中,使得諸般愿力調伏純一,再不會似從前那般各有抒發,根本無法完全為羅天鴻調遣!
他此次突破,最大收獲并非成就‘大誓愿佛陀’法身,而是將原本無法盡皆調伏的愿力,盡數歸于己身,我意即眾生之意,我愿即眾生之愿。
雖然這等位格的法性,仍然與王安的‘民意即我意,我意即天意,天道逆民意,伐天以取而代之’準道則相差甚遠,但儼然已經有了自成體系的架勢,相信在未來與黃天盟諸多大能相互探討之中,必然能完善己身根本后走得更遠,彼岸可期!
如今,羅天鴻的根本法只在李清兒的‘法天象地’、先天教‘先天虛神功’之下!
天生淵、黑茅派的法門已經追之不及!
他們不似羅天鴻這般有一番奇遇,能夠后來居上,但未來仍舊有一番盼頭,一旦黃天盟合匯諸法形成的新法問世,黑茅派、天生淵必然會是第一批獲利者!
虛空中的‘大誓愿佛陀’化為點點星光,就此消散。
羅天鴻睜開眼眸,首先看向了王安、李清兒,鄭重道謝:“此番若非兩位道友成全,在下絕不可能突破法身之境,更領悟根本大法,請兩位道友受我一拜。”
說著,他恭恭敬敬地向王安、李清兒施了一個弟子禮。
李清兒、王安對視一眼,并未避過羅天鴻此禮。
此禮成,則二人對于羅天鴻便有半師之名。
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今日王安和李清兒將那般貴重的天相法性真髓,悉數投注給了羅天鴻,助力他踏入法身境,補全根本法,自然是‘授人以漁’之舉,其以半師相待王安、李清兒,卻也是十分正常。
二人若避過此禮不受,反而會令羅天鴻不知該如何應對。
行禮過后,羅天鴻松了一口氣,轉而看向后來而至的天生淵主‘天狐’及一眾天生淵晚輩、先天教兩位巨頭、黑茅派等眾、靈溪教黃平志,再加上神化府眾人,出聲道:“我愿將所悟‘調伏愿力真經’,同樣投入盟會之中,以令新法更早問世!”
羅天鴻此番不僅是領悟了根本法,更從中窺到了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
今次將根本法修補到如此地步,已經耗盡他所有的潛力。
想要更進一步,令法門更加完善,無疑是需要盟友們合力助推,如此一來,將法門留在自己手中,敝帚自珍不會有任何實際收益,而投入黃天盟中,更能團結諸位盟友,讓自己在盟會之中的序次位分更高一格。
今日以前,黃天盟以先天教主為第一序次,其下為天生淵主,再下則是先天教兩位法身太上,并天生淵諸位媲美法身的‘源脈’境大妖長老。
第四序次則為李清兒,第五序次乃是王安。
之下以此為黑茅派、金剛寺玄悲和尚、羅教、靈溪教。
但今日之后,黃天盟的地位序次將發生重大變改。
王安展露實力,硬抗兩大法身巔頂、一位天相境大神通者,毫無敗相,明眼人皆知,其真實戰力比之李清兒更勝一籌,其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序次。
其下,則為法天象地獨一無二,曠古絕今的李清兒。
第三序次,仍是先天教主。
而羅天鴻的羅教,已經從倒數第二的第八序次,一躍進入第四序次,可以與天生淵主并列!
黃天盟內,縱然諸盟友盡皆平等,在諸般利益分配之上,皆是一人一份,不會有依照各自序次地位而出現分割多寡的情況,然而這個序次排名,卻關乎入盟者在盟會里的話語權,以及其所言能否為其他盟友所重視。
毫無疑問,羅天鴻已然由從前的黃天盟小透明,一躍進入了話語聲會被十分重視的層次。
“道友愿將此殊勝法門投入新法創制,胸襟廣闊,令人欽佩。”天狐頜首出聲,向羅天鴻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其后,先天教、黑茅派等亦是紛紛出聲,已經是一種變相承認羅天鴻地位的拔升。
李清兒看著正自言語的眾人,美目眼波流轉,目光倏忽落在了在角落里的神化府一行人身上。
神化府中,除卻王安之外,并未有媲美虹化境的戰力。
第二梯隊最頂尖者,如墨云,也只是血丹之境,相當于外景境修行者。
是以,似今日這般爭端,他們會被放在最后。
王安也未想過他們能起到多大作用,帶他們參與,只為了讓他們能蹭到幾分機緣,好盡快提升實力。
此時,李清兒看著神化府里的兩位女子蕭紅玉與冰龍童子,素手輕輕一招,便有玄妙氣息浮動,吸引去了眾人的目光,在她手上,一團雷霆法性真髓聚縮,隱隱有推行天命,號令萬氣的真意。
此一團法性真髓,乃是雷祖世家族長殷玄太所有。
在李清兒的天相籠罩此間天地之時,被殷靈舟隔絕于雷霆宇宙之外的殷玄太,便被李清兒天相氣息附化,很快隕落,法性真髓盡為李清兒所掌握。
王安先前鎮殺另一位族老殷玄玦,亦得到了一份殘缺法性真髓,還未想到如何處置,當下見李清兒拿出這一份完整法性真髓,眼神不明就里。
李清兒抿唇輕笑,轉眼看向了王安,細聲道:“道兄,我觀你府中有幾人特別出挑,想要將這團法性真髓相贈,親自為她們護法,助力她們提升修為,好為我等事業之強力臂助。
道兄以為如何?”
她此言一出,王安馬上亦會,頭皮發麻看向了神化府眾人里的蕭紅玉。
二女聞得李清兒所言,亦是醒悟過來,朝王安這邊看來。
蕭紅玉貝齒緊咬下唇,神色看來并無多少變化,讓人難以揣測其心意。
冰龍童子則挑釁似的看著李清兒,眼神里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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