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游子放平了心緒,繼而抬目看向先天道人,口中傳出微帶沙啞的女聲:“我懸濟府愿以核心法門‘天蛇法相’參與新法創制之中!”
話語說完,不待其他人有什么反應,她自己心臟便又砰砰直跳起來。
剛剛穩定下去的心緒,復又忐忑起來。
生怕似先天道人、黑道人這般存在對自己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她忍不住微微側首,看向了戴著猙獰面具的王安,卻是猶如溺水之人一般,將王安當作了自己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好在,她想象之中那樣難堪的情形并未出現。
她話說完之后,先天道人便頜首笑道:“新法創制,并不拘于大勢力道統,涉獵諸法,廣納群賢,才能最終創制出一門真正完備的法門。
卻要感謝閣下愿意出力相助。”
“哪里的話…”靈游子沒有想到先天教教主那樣存在,會親自開口來感謝自己,心下緊張頓時減少許多,同時內心又微生羞意,她卻是清楚,自家的天蛇法相與先天教、黑茅派的法門是根本比不了的,用此法來參與新法創制,最終懸濟府亦能享受新法創制的成果,說起來,還是她與懸濟府占了便宜。
她微微側目,看向了王安。
今次能有如此大的機遇,說到底,還是要感謝魔猙氏呢…
被她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地王安,正想開口詢問一二,靈溪教大弟子黃平志也趁機出聲,愿以‘桃神劫化功’參與新法創制。
‘桃神劫化功’是靈溪教掌教太山娘娘以自身一路修行感悟總結編修而成的一部妖修法門,重在歷劫以醒覺妖類遠祖血脈。
但因太山娘娘自身本是桃樹化生成妖,她所開創之法門,也終究更為適合草木精靈一些,像是其大弟子黃平志這樣以村頭黃犬化妖的野獸之類,修煉桃神劫化功未免有些吃力。
因此,此法雖然為靈溪教之傳承功法,其實作用頗為雞肋。
如能以此換來一門獨辟天地,自開先天的功法,靈溪教卻是受益無窮,也是占了好大便宜。
有了懸濟府、靈溪教為引,原本內心忐忑不安,也怕自家法門拿出來反而貽笑大方的地藏王佛羅天鴻,終于鼓足了勇氣,拿出了心造功。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必忐忑。
便是羅教心造功,那也是地藏王菩薩親自傳下的法門。
一位菩薩傳下的法門,即便不如先天教、黑茅派,卻亦不遠矣。
但羅天鴻著實是被那一次天鬼侵蝕驚破了道心,至今未有將道心裂隙修補彌合,自發地認為心造功缺陷頗多,拿出去怕會誤人子弟,因此面對先天教、黑茅派法門之時,才會忐忑不已。
先天道人依舊收納了心造功,靜靜坐在那里。
等候其他盟友開口。
眼下,還未有表明態度的便只有天生淵、金剛寺了。
玄悲法師坐在角落,面上帶著怒目金剛面具,氣息變得空洞——此說明他眼下神念脫離了這間大屋,王安判斷,他應該是就創制新法之事,正在征詢金剛寺高層的意見。
王安內心微微嘆了一口氣。
玄悲法師畢竟不如清兒,能有奇遇,直接將先天教三位巨頭請進盟會,亦不如黑茅派大公主,本身就是黑茅派的掌舵人,要將自家法門拿出來,卻不需詢問他人的意見。
玄悲在金剛寺中,雖亦是真傳弟子,但很大可能是做不了主的。
尤其是做不了將金剛寺傳承法門拿來交于眾人傳看,以創制新法這樣大的主。
金剛寺對盟會又了解不深,只怕是會極力反對玄悲的提議。
此番玄悲莫非要成為第一個脫離盟會的人?
然而他自王安微末之時,便與王安結識,引為至交,王安卻不愿他就此錯失了機會。
便在王安內心思量對策時,天生淵原本近乎凝固、毫無動靜的九位大妖神念擬形忽然震蕩開來。
九位大妖在先天教主表明身份,要在盟會之中與諸盟友合作創制新法之時,便氣息消無,僅僅留虛影駐于此地,此時卻是一個個全回歸了過來。
‘天狼’的眼神恢復了靈動。
它首先看向王安,開口道:“刑天主持,我天生淵有一個不情之請。”
“哦?”王安神色微動,與‘天狼’對視一眼,問道,“有何要求,天狼不妨直接說來。
若不違背盟會規則,不會逆反諸位盟友之意愿。
我自可以盡力幫閣下去辦。”
天狼歉然道:“卻是麻煩刑天主持了。
今次我們盟會意圖匯集諸法,以開創新法,我們九個兄弟,對此卻是一萬個支持!”
天狼首先表明了對創制新法此事的態度。
令諸位盟友內心暗松了一口氣。
就怕天生淵直接出言拒絕此事,作為盟會一方顯赫勢力的天生淵,若因此事直接退出盟會,卻是有可能令剛剛建立的盟會,就要面臨一次劇烈的動蕩。
王安對此則毫無擔憂。
他倒是有些了解天生淵幾個大妖的脾氣秉性,它們若是不愿意成就某事,會直接當場說出,卻不會如當下這般相持良久,就眼下情形來看,應該是它們背后的天生淵高層給出了指示。
想要以創制新法之事,向盟會、或是向先天教單方面提出條件。
先天道人、九竅元胎、太陰幽熒三位,亦微微坐直了身體,想聽聽天生淵九大妖對此事有何說法?
天狼接著道:“不過,此事事關重大。
僅憑我們兄弟九個,卻做不了整個天生淵的主。
方才我等離席而去,神念脫離此間,正是去尋我們各自的師長來,共同商討此事。
而今,天生淵主以為,此事可以商量!”
這無疑又是一個好消息。
王安點了點頭,道:“既然可以商量,那總歸是好事一件。不知天狼想要令我做些什么,來配合你等完成此事的協作?”
“這便是天生淵的不情之請了。”天狼道,“我們盟會需人引薦,以及其他盟友、盟會主持共同同意,才能邀來新的盟友。
此次,卻是我們臨時決意——我家長輩天生淵主,以及三位源祖,都想加入這個盟會之中,參與此次新法創制。
并且,希望能與先天道人等幾位盟友對談!”
天生淵主要親自加入盟會,與先天教親自對談新法創制!
王安沒有想到對方的要求會是這個,他愣了一愣,便首先表態道:“新法創制,是盟會第一頭等大事。
但仍不可為此違背規則。
盟會草創之規則,如都不能遵守,又將何以為盟?
天生淵主等幾位,既然想要加入盟會,亦須滿足盟會的規則。
需要由盟會主持、諸位盟友共同同意,才可準允其加入。
而天狼等幾位,可以算是天生淵主的引薦人。
既然如此,諸位不妨當場表決,是否愿意答應天生淵主及天生淵三位源祖加入本盟會?”
他話音落下。
不久之后,先天教的四人首先點頭答應:“天生淵主想來是不放心自家年輕后輩與我等老鬼對談時吃了虧,怕新法創制,他們天生淵平白貢獻法門,卻沒有占得便利,因此想親自參與新法創制。
不過話說回來,新法創制本是集思廣益之事。
自然修為越高者加入越多,對新法創制越是有利。
我焉有對此不答應之理?
我等愿意答應天生淵主及三位源祖加入盟會。”
先天道人一語戳破了天生淵的心思,九位大妖也不以為忤,只嘿嘿直笑。
有了先天道人的表態,之后便一路順暢。
黑茅派、靈溪教、羅教、懸濟府都對此事表示了同意,就連金剛寺玄悲都抽空回轉神念,應下了此事,又忙著與自己寺內高層商量去也。
王安作為盟會主持,卻是最后一個表態,也是對此表示了同意。
如此表決之結果,方才沒有傾向性。
不會有人以他這個盟會主持首先表態,以為是在釋放某種信號,而競相景從。
“既然如此,諸位盟友全數同意天生淵主、天生淵三位源祖加入,則可以準允天生淵主、三位源祖加入盟會之中,同為我等盟友。”王安宣布了最終結果。
天狼見此,稍松了一口氣,環視諸位盟友,行禮道:“諸位稍待。”
他話音落地,氣息又剎那轉至空洞,又一瞬間靈動起來。
在此同時,四道身影出現于大屋中央的煙池之中,一襲書生袍,帶著銅面具的中年男子,領著三個披甲的魁梧巨漢,從那煙池之中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環視場中,目光在王安身上稍稍停留,竟與先天教主一般,都在眨眼之間確認了王安的身份:“想來閣下便是盟會主持刑天了。
果然氣息不凡。
我們這幾個子侄,給閣下添麻煩了。”
身為大妖勢力天生淵的主宰,天生淵主說話卻溫文爾雅,渾然沒有一絲妖性習氣,其身后三位源祖,也各自戴著面具,面具之下的一雙雙眼目打量著王安,并沒有出聲。
王安與天生淵主回禮。
對方接著道:“既入了盟會,自然要遵循此間的規矩。
天狐見過諸位朋友。”
天狐,又是一尊太古天妖血脈。
其身后三位源祖,此時也各自出聲,自保了名號,乃以‘當康’、‘飛羆’、‘鼉龍’為號。
一番身份介紹之后,天狐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先天道人身上,開口道:“一別經年,道友依舊不減風采。
此番我從子侄那里得悉道友意圖在這盟會之中,聯結諸法,創制新法,便立刻趕了過來,幸好不曾錯過這場盛事。
我天生淵此番亦可與道友的先天教一般,以天生淵四大源脈圣法‘妖星法’、‘瀚引法’、‘渡舟法’、‘玄變法’參與此次新法創制之中。”
天狐來到盟會之中,見過了先天道人。
已然確認天狼判斷正確,先天道人,就是先天教掌教至尊,因此自然放心,直接將四大源脈圣法拿了出來,作為本次新法創制的參照法門。
這些強橫人物,無不具備決斷魄力。
天狐未至盟會之前,不令門下弟子天狼答應下此事,確實存了一分對先天道人真實身份的擔憂,而其親自駕臨,一旦確認對方身份以后,這層擔憂不翼而飛,也就敏銳意識到,新法的創制對天生淵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既然如此,為何不答應下來?
先天道人聞得天狐所言,似笑非笑道:“我原本以為,閣下大費周章親自駕臨,應該會有額外要求。
而今竟然輕易就答應以貴方核心傳承法門參與新法創制之中?
這卻出乎我之意料之外了。”
“恰如閣下與我那子侄所言,我委實擔心,有人冒充先天教的身份行騙,見得閣下真面之后,這層擔憂自然不翼而飛。”天狐道人搖了搖頭,亦是笑著對答。
兩人話中都帶著小刺,顯然從前也是老對手了。
此時,天狐話鋒一轉,又道:“玄月道友在天生淵被招待得很好,但天生淵終非故土,我看她呆得也有些膩了。
何妨將她送回貴方宗派之中?”
聽得天狐忽然提及‘玄月道友’,先天教那三位巨頭皆是氣息一滯,先天道人隨即反應了過來,立刻點頭道:“既然如此,‘純狐大圣’亦當送歸天生淵。
不過,這些年來,純狐大圣游歷人間,卻在人世留下了血脈。
先天教至今未能將她尋得。”
“此事無妨。”天狐笑道,“她的行蹤,我已盡數掌握。”
兩人言辭之間,卻時消去了一樁干戈,化干戈為玉帛。
而私下里,清兒亦悄悄向王安說完了這一場故事。
卻是先天教與天生淵關系緊張的時期,先天教主扣押下天生淵主的獨子,天生淵主氣不過,也就尋個機會禁錮了先天教主的道侶。
幸而雙方那時雖然關系緊張,但畢竟不曾沖昏頭腦。
倒是都將人質保護得妥當。
因而當下天狐主動遞出善意,愿意化干戈為玉帛,先天教主也就順勢而為,成全了此事。
如此倒成了盟會解決的第一樁大事。
各方盟友之間,只有齟齬盡去,人情暢達,才能真正通力合作,其利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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