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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嬴河之靈 一(4K)

  寧遠鎮。

  尚國最北的邊鎮。

  猶如一根楔子,釘入北漠域內。

  邊鎮原本極其荒涼,但隨著一撥一撥士卒衛戍于此,隨他們一同而來的家屬、匠戶也就在此地扎下根來,漸漸有了人煙。

  蘇昌一家就世代居住于此。

  今夜,他得到了恩師要過來的消息,早早地在院中守候。

  他相貌端正,衣衫樸素,看起來便是一個邊鎮墾田的農人,唯有一雙眼目流轉慧光,與尋常農戶頗不一樣。

  不多時,虛空中隱有純凈愿力集聚。

  一朵猶如琉璃雕琢的蓮花在半空中顯現,搖曳降落,在飄落的過程里漸漸化作純金色澤。

  懷抱童子的青衫中年人從蓮臺上走了下來。

  那朵金蓮飄飄悠悠,又飛進了虛空去,沒了影蹤。

  “阿昌!”

  青衫中年人放下懷中童子,就笑著拍了拍蘇昌的肩膀:“昨日我讓你相送懸濟府那幾位朋友一程。

  如何?與懸濟府主可還聊得來?”

  蘇昌沒想到恩師直接就問起了這個問題,撓了撓頭,靦腆地笑著,眼眸里隱約閃爍期待的光芒:“那位懸濟府主才情不俗,待人也甚為友好。

  弟子覺得,與她相談還是很有收獲的。”

  “何必這般拘謹著自己?”青衫中年人挑了挑眉,在院中尋了個木墩子坐下,虛點了點蘇昌,故作責備道,“我只問你們聊不聊得來,聊不聊得開心,你說有多少收獲有什么意思?”

  扎著沖天辮的童子眨巴著眼睛,亦在一旁幫腔:“阿昌哥哥就是假正經,喜歡人家又不好說出口,教主給你安排了機會,你還要端著,這樣怎么能找得著道侶呢?”

  童子說話太直接,惹得青衫中年人哈哈大笑。

  蘇昌亦滿面通紅,捏著衣角訥訥半晌,因為自己的想法被童子一語道破,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青衫中年人正了正腰背,接著道:“懸濟府主項情確實天資卓絕,才情不俗,她是身魂虹化的層次。

  我家阿昌如今業已神魂虹化,肉殼虹化亦不遠矣。

  也并不是配不上她。

  既然如此,阿昌就大膽去追求,莫要有什么顧慮,師父這邊會給你兜底!”

  蘇昌更加面紅,但也知恩師一片好心。

  想到自己若真能得到懸濟府主青眼,與她結成道侶,他內心也不禁發燙,連忙垂首躬身向恩師致謝:“多謝師尊教誨,蘇昌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青衫中年人點了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神色。

  三人閑談過后,他方說起了正事:“白陽教近日似在秘密籌謀什么,特意派了一位護法,與鎮國天軍中一位大將碰頭,一同趕往白陽教總壇。

  我今夜便要去看看,他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金童就暫時放在你這里,你好好照顧他,等我明日回來把他接走。”

  蘇昌一聽他所言,頓時有些著急:“你現下還在渡心災七劫,怎能貿然行動?不如讓弟子去吧,只是刺探情報,弟子修為也已經足夠了…”

  “胡說!”青衫中年人把眼一瞪,“那關無咎是修成了琉璃身的,還掌握有整個白陽教的愿力,他所居之地更是龍潭虎穴,禁制重重,以你的修為一旦踏足其中,那就是給他送菜!

  心災七劫雖令我不能沾染血腥,不可心生妄念,但亦是我心修行的一部分。

  若是每到遭遇心災七劫的時候,我便躲起來不與外界接觸,這劫數何時才算真正渡過?

  放心好了。

  即便關無咎與他手下四大護法,再加上一個鎮國天軍大將合力,我也能夠全身而退。

  你莫非信不過老師我的實力?”

  被老師這樣一說,蘇昌面上緊張之色也消減許多。

  想到恩師莫測手段,高深修為,他仔細判斷,亦覺得老師此行不會有太大問題,這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那師尊要速去速回啊。

  您從前也說過,關無咎此人叛教以后,愿力修行越發邪門,已經脫離了心造體系。

  說不定他有什么隱藏手段呢?

  還是萬事小心為妙。”

  “我知道,我知道。”青衫中年人連連點頭,表示已經記下了徒弟的叮囑。

  隨后即與徒弟、童子道別,踏上蓮臺,轉瞬消失無蹤。

  他的時間掐算得剛剛好。

  其出發之時,也正是白陽教青龍護法與鎮國天軍‘沙河大將’涉入北漠的時候。

  白陽教總壇。

  燈火通明。

  火光映照出了大漠上空遼闊而高遠的蒼穹。

  白陽教們聚集在了那一道已經蜿蜒向前數十里的干枯河道兩岸,眼中浮現病態的狂熱之色,目光集聚在河道中架設的一座高塔般的法壇之上。

  法壇共有九層。

  每一層上都跪倒著一個個神色麻木的信眾。

  各有一名祭祀持特有的禮器長錐,等待吉時降臨之后,便會用那根長錐刺穿每一層信眾的胸膛,使之鮮血盈滿法壇上勾勒的陣法,并通過陣法,將鮮血運入河道里不斷涌出渾濁黃湯的三十余個泉眼之內。

  第九層高臺之上,五個五花大綁的信眾,將一個身穿最隆重祭服,臉上佩戴惡鬼面具的祭祀簇擁著。

  這祭祀身形曼妙,似乎是一個女子。

  她周身隱隱散溢影響周圍人心神的力量,使每個人的愿力都不由自主地向她匯集,被她掌控作弄。

  最頂上的這名祭司,并非白陽教所出。

  而是色空天母的一道分神所化。

  關無咎站在河岸最高處,與這名祭司遙遙相對,他身畔亦站著一位身材曼妙,身披祭服的女子。

  他身畔這女子,則是色空天母本尊。

  他遙望著遠方祭壇之上的母圣分神,眼神微微閃動。

  到了今時,他仍舊無法猜出,母圣會用何種方法,讓一向吝惜人手,絕不會輕易派出嫡系幫助盟友的鎮國天軍出手,幫助自己開通這條嬴河?

  這條通往輪回的神秘之河?

  整個白陽教總壇,九成人手都聚集在了河道兩岸。

  但白陽教的中堅力量諸護法、諸常侍、諸宏愿使則牢牢占據了總壇由內而外的每一個陣法禁制節點,守護著總壇的安危。

  一旦此地發生移動,白陽教護法大陣將剎那運轉。

  即便是羅天鴻親自率教眾前來攻打總壇,關無咎亦能保總壇一時不被攻破。

  更何況,他如今并非一人坐鎮白陽教。

  身畔這不還有一位手段莫測的母圣?

  而且,他特意選在今夜,請沙河大將共參神妙,也是因為他斷定羅教教主不敢在這幾日悍然出動。

  心災七劫加身的滋味,可不好受!

  “希望你們教主,不會令我主失望!”

  北漠之中,茫茫沙海之下,一道土龍裹挾著白陽教青龍護法及數十隨從,極速穿行。

  青龍護法乃是一胖大老者,此時他肩膀上趴著一只如蝎子一般的魔蟲,聲音正是從魔蟲口中傳出。

  被那魔蟲趴伏在肩,距離自己的要害脖頸如此之近,青龍護法頗不自在,但也不敢對此有絲毫異議,聞聲賠著笑道:“我家教主與貴部合作多次,他品行如何,想來不必小老兒再多說什么。

  他此次令小老兒來請貴部出使我教總壇,自然是真正從那嬴河之中,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教主他已然獲知此河真名,更開通了其中三十大泉眼。

  您只管放心就好,此行保管不會讓您失望!”

  沙河大將聞聽青龍護法所言,冷笑了幾聲,未置可否,但總算沒再多言。

  土龍穿行茫茫大漠之下,所過之處,皆有一只只魔蟲寄生泥沙之間,氣息如封似閉,陷入了沉眠。

  沙河大將乃是嬴部尊新進拔升的一位大將級嬴部神靈。

  其本身無有如食念、食氣大將那般強橫手段,但專擅穿行遁逃之術,可以在各處散播自己的天罰種,一旦主尊遭遇毀滅性打擊,沉睡中的天罰種就會立時蘇醒,成長為新的自己,或蟄伏于泥土之下,靜待出世之日,或迅速逃回本部,保全自身。

  而在各地遺留的天罰種,亦能記錄各地氣息,形成路徑。

  只要沙河大將走過一次的地方,那么任憑那個地方后來設有陣法禁制籠罩,嬴鬼部皆可隨意通行其中,不會有任何困難。

  它是極其適合作為開路先鋒的大將。

  嬴部尊鎮國將軍將之派來,出使白陽教總壇,也算做了仔細的準備。

  “來了。”

  以神念籠罩整個白陽教總壇,與各處陣法無縫銜接的關無咎驀地睜開了眼目,輕輕吐出兩個字。

  其身畔母圣未有思豪表示,抬目看向河道正中高塔法壇最上的分神祭祀。

  關無咎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剎那崩散。

  數個呼吸之后,他已出現在總壇山門之前。

  身著猩紅大甲,頭戴奇異兜鍪的沙河大將腳下飛沙流動,領著一行同樣著甲的嬴鬼部士卒,當先抵至山門。

  青龍護法跟隨其后,小心翼翼,看到山門大開,教主身形在山門之中顯現之后,方才有了主心骨,內心長吁一口氣。

  他慌忙躬身,行禮道:“拜見教主!”

  “青龍護法不必多禮!”

  關無咎笑容和煦,面容敦厚樸實,雖只是尋常之語,亦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感。

  青龍護法得到他的回應,頓時喜滋滋地起了身,領著一眾教徒先進了山門。

  “沙河大將,吉時將至。

  河神大祭即將開啟,事不宜遲,請隨我來,我們一同觀禮!”關無咎向沙河大將行禮過后,立刻引其到了那條干枯河道岸邊的觀禮臺之上。

  關無咎與沙河大將并坐。

  其后則守著一氣息平平,似乎只是普通信眾的侍女。

  然這侍女正是‘母圣’本尊變化形成,連沙河大將都未曾發現她的絲毫異常。

  沙河大將坐定之后,神念觀照向那道干枯的河道。

  它已然從河道之中感應到熟悉的氣息,從前嬴鬼部全族爬出嬴河,脫離此間之時,這河道的氣息已然枯寂萎縮,不見絲毫生機,但今時沙河大將再行感應,竟從中感應到了一絲生機。

  竟有一絲生機誕生!

  沙河大將內心震蕩。

  哪怕當下只是有這一道收獲,也足夠主尊滿意了!

  而白陽教的教主,看起來還有更大的驚喜準備給自己看!

  神念外放出去,籠罩整道嬴河的瞬間,沙河大將便感覺到冥冥世界似生出了一道道門戶,那些門戶介乎現實與虛幻之間,層層疊疊地‘生長’在嬴河沿岸。

  內中有熟悉的氣機滾動著,只要等待一個氣機,門戶就能徹底打開,內中讓沙河熟悉的氣機就會涌入嬴河,讓這條河流恢復神性,重新具備貫連生與死的威能!

  關無咎在不聲不響之間,竟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倒是一個人才!

  沙河大將心念轉動,正喜不自禁之時,驟然聽懂一聲鼓響:“咚…”

  它側首看向關無咎。

  關無咎未有看它,感應到它的目光,神色嚴肅道:“吉時已到,祭禮已經開始了!”

  祭禮開始了!

  沙河大將心頭一震,連忙聚精會神,俯瞰河道中的那座法壇。

  大鼓響了九次,第一層的祭司口中念念有詞,將手中的盤繞種種神秘花紋的禮器長錐扎破一個個信眾的胸膛,一股股鮮血飚射,濺落在包裹法壇的陣法之上。

  咚咚咚…

  又是九聲鼓響,第二層的祭司開始了同樣的動作。

  河岸兩邊,呢喃之聲漸起。

  “大哉嬴河,源遠流長。

  永續后土,通達玄冥。

  孕育神靈,輪轉生死。

  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大哉嬴河,源遠流長。

  永續后土,通達玄冥。

  孕育神靈,輪轉生死。

  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哪怕是一個個信眾輕微的呢喃聲,匯集起來,也成了沖破云霄的洪流!

  一層層信眾的鮮血灌注了陣法。

  他們身體內的愿力、靈性、生機盡數注入了陣法,轉運至河道里顯現的三十余口泉眼之中。

  整條河道的靈性,整條河流的生機隨著他們的滅亡而迅速拔升。

  河岸兩邊堆疊的,那一座座層層疊疊、隱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門戶震顫開來。

  而后,在某個時刻。

  某一扇門戶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渾濁水液徑直穿越了虛幻,降臨于現世,奔騰于嬴河之中!

  水潮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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