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六 螻蟻
青云山西南方向，空桑山腳有座小鎮，名曰‘云圖鎮’，蓋因此地的云彩千變萬化，好看異常。
林灼提著九焱，默然走在熟悉地道路上，在這里，她可是生活了兩年之久啊。
順著田間小道一直往前走，入眼的依舊是整齊的兩排房屋，她的眉頭緊緊皺著。
小茶跟在林灼身后，一雙眼睛不停的打量著四周，卻是也有些困惑，片刻之后，迎面有微風輕輕拂來，它輕微嗅了一下，低吼了一聲。
這曾經安詳的小鎮，如今看去仿佛已經成了一座空空如也的空鎮，周圍的房屋大部分還保留完好，只好少數幾處看出被損毀的地方，但整個城鎮的人們卻完全都消失不見了。
死一般的冷寂，籠罩在這個小鎮之上。
遠處有風吹來，在街道上吹起些許風沙，吹過林灼的衣衫，也冷進了她的心里。
小茶仿佛有些不安，來回走動著，林灼回頭看了它一眼，卻是沒有說什么，邁步繼續向前走去。
拐過熟悉的街角，一眼便看到了遠處懸壺濟世的牌匾，那里是一處醫館，曾經名聲遠揚，很多人都慕名前來看病求醫。
而如今，殘破的門窗四散倒地，門前的空地之上，還有黑褐色的血跡歷歷在目。
略微發了一會兒呆，她沒有走過去，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便推開了旁邊半掩的木門，進了熟悉的小院。
落滿灰塵的小院中，幾排清晰而雜亂的腳印映入眼簾，顯然有人來過此地，轉悠了一圈后發現沒有什么東西，這才離去了。
院中的棗樹早已枯萎，干枯的樹枝猙獰地伸向天空，幾只寒鴉停留其上，在林灼走進來后四散而飛。
樹下的石桌上，的枯葉堆積了厚厚幾層，林灼默默上前，抬起九焱將上面的枯葉掃了下去。
平整的桌面上，赫然有一個笑臉刻在其上，那是林灼當初為了讓金瓶兒開心，專門刻的。
她默默看著那笑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后，她拾起身來，環顧四周，輕輕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再進屋，反而帶著小茶徑直走出了院門。
沿著一條小巷再往前走，腳步踏在街道上的聲音，此刻聽來似乎特別的響，冷風從背后一陣又一陣的吹來，很快的，順著街道，她來到了那一處窗前。
曾經懸掛在窗前的酒字招牌早已掉了下來，翻蓋在地上，蒙上了一層灰塵。
林灼嘆息一聲，透過窗臺向里看了一眼，隨即她探手入窗，從窗沿下的角落中熟練地摸出來了一壇老酒。
輕輕拂去上面地灰塵，她默然許久，然而就在此時，遠處地小鎮中心卻是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地吼叫。
一直默默跟在旁邊地小茶頓時有了反應，低吼一聲下快速向著那邊跑了過去。
林灼略微一怔，剛忙將酒壇收進了納月鐲，快速跟了上去。
冷風在耳邊刮過，帶起她地發梢向后揚去，拐過一條街角，入目地一切卻是讓她眼角微抽，握緊了手中的九焱。
之間一只體型巨大，明顯便是妖獸的灰狐正從不遠處的門口退了出來，在它的口中，赫然有著一具死去不知多時，枯瘦如柴的死尸。
自妖獸從南方來襲的消息傳開之后，大部分百姓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多半都向北方逃走了。
然而還是有那么一些人，因為各種原因留在了故鄉，沒有離開。
眼前這具死尸，顯然便是這一波人中的一個，他可能躲在家中，一直到吃盡了家中食物，這才活活餓死。
林灼還未有動作，身旁的小茶已經撲了上去，它于半空之中迅速變大，落地之時便已化作一只雷電閃耀的巨獸。
只是一爪之下，那灰狐便連躲閃都來不及，被攔腰撕裂，猩紅的鮮血留了一地。
只是它還未死去，但不知為何，眼中紅光閃爍之下好似絲毫感受不到自身的痛楚，依舊拖著半邊身子對著這邊的林灼咧嘴嘶吼著。
直到小茶又一爪拍碎了它的頭顱，這里才有安靜了下來。
刺鼻的血腥味開始彌漫，周圍漸漸有了其他獸吼聲，林灼皺了皺眉，呼喚了小茶一聲，小茶轉頭看了她一眼，身形迅速變小，被林灼所化的遁光一卷而起，沖天而去。
這些妖獸無窮無盡，一旦陷入其中，已林灼如今的道行，想要再沖出來也有些吃力。
一路無話，她最終落在了空桑山上的一處巨石旁，那里，陸雪琪正默然而立，見到林灼后，略帶詢問地看了過來。
林灼對著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陸雪琪目光略微黯淡了下來，良久后道：“師姐，如今這片地界我們基本都搜尋完畢，也是時候該返回青云山了，在不回去，怕是...”
說到此處，她卻是再沒有說下去。
林灼沉默了良久，深深呼氣，點頭道：“好，那咋們...就回去吧...”
青云山下，河陽城中...
原本寬闊的河陽城在收納了無數的難民之后，也有些不堪重負了起來。
以河陽城為中心，到處都可以見到逃難的人群。仿佛此刻的世間，只有那座巍峨聳立的高大青云山，才能給人一點安慰和安全感覺。
河陽城中更是混亂，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了人，城里原有的客棧酒樓早就住滿了人，更多的逃難而來的難民只有露天而宿。
這種情況下，河陽城里的食物供應都變得十分緊張。幸好因為城池就在河邊，水源還不需擔憂。
不時有背負長劍的青云門弟子穿梭在城中，努力地維持著此地的秩序，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地方顧不過來，不過他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灼與陸雪琪回到此地后，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況...
站在往昔寬敞的街道，此刻卻只見到密密麻麻的人頭聳動，大街上竟然也擁擠的難以行走，還好兩人一看便是青云門弟子，周圍的難民看到兩人后，也大多都會讓出道路來。
林灼默默走著，直到看到遠處一道巨大的身影。
即使站在這紛雜的人群中，那人的體型也依舊醒目異常，尋常普通人，可能最多也只能到他的腰部吧。
他背后綁縛著一柄巨大的黑色石劍，此時正滿頭大汗，不停的為周圍的難民分說著什么。
看了良久，林灼還是沒有過去打擾他，只是與陸雪琪對視了一眼，直接祭出法寶拔地而起，向著不遠處的青云山疾馳而去。
在這突然的亂世中，所有人，都好似變成了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