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變臉(1)
一注黃色的雷電于晴空中落下。
事后，侯不夜告訴朱景洪，引發猛獸變異的源頭已經摧毀。
一塊酸菜缸的壓缸石。
魏技術員等人的檢驗報告，證明了青石的碎塊和石粉中“特異能量”極高，似乎可以印證侯不夜的說法。
然而侯不夜并未提石中殘魂，也沒說和殘魂的神魂一戰，朱景洪難辨真偽，卻又不好意思阻攔侯不夜等人回家，最后請示了上級意見后才放行。
五人返回姥爺家自不再提。
當晚，3D的網紅城市，山城。
老居民樓的頂層屋頂天臺。
閑不住的大媽在屋頂堆了出了一個幾米見方菜園，半畦種了生菜，半畦搭了架子供番茄攀爬，在菜園邊緣是整整齊齊的小蔥和蒜苗。
私拉的電線吊著一個大瓦數的LED燈泡，幾個老頭圍在燈泡下方，楚河漢界廝殺慘烈。
小巧的紅色音箱立在天臺護欄的水泥基座上，正在播放著戲曲。
“思想起天波府疼兒的老娘~~~”
咚咚咚！
觀棋的老人中，有一人靠著天臺護欄，用指節有節奏地敲著綠漆剝落的鐵護欄。
“憤恨奸臣才出家，
五臺廟內削去發；
不愿在朝陪王駕，
脫去蟒袍換袈裟。”
LED燈泡的光照不清他的臉，只能聽見他隨著音箱的節奏一同唱著。
“吃！將！”
“再吃！”
棋盤陷入劣勢的老頭心情不佳，開口說道：“老楊！你娃換一段噻，天天格屋頭聽這一段，我都能背嘍！”
哼唱的老頭身上穿著白里發黃的背心，胸前的紅字早已脫色，依稀可見“嘉陵摩”幾字。
聽見同伴抱怨，老楊頭回了一句：“窩不出屎來怪茅坑，我換個，你個么也要輸！X貓精靈，放新聞！”
音箱：“是主人！…最新消息，臨安動物猛獸逃逸事件中的死亡人數已經達到八人…”
“將死嘍！”
“換人換人！”
“再來一盤，再來一盤噻！”
“你們說，這世界是不是太瘋狂了！老虎都能當街吃人嘍！”
“…”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天臺的樓梯間傳來，正在整理棋盤的老人們齊刷刷看向樓梯口，期望不是自家老伴來抓人的。
走上來的是三個人，一個三十多歲白皙帥氣的男人，身后跟著兩個戴大蓋帽的警察，臂章上有兩個不起眼的小字“特殊”。
帥氣男人走上前幾步，恭敬說道：“師伯！能否請您借一步說話！”
楊老頭把一只腳從小板凳上放下來，重新套上鞋子，手在臉上抹過，拍了兩下手，問道：“還是不行？”
帥氣男人搖搖頭：“我師父敗了，貢嘎雪山那邊的人，過來還要一定時間，所以…所以我冒昧來求師伯…”
楊老頭拽了下洗得發黃的白背心的下擺，再看他的臉，不知何時已經貼上了一張白色的川劇臉譜。
“前面帶路，我去會會它！”
四人走入樓梯之前，楊老頭又拍了拍手。
過了幾息，老頭們繼續擺放棋子，音響里還是川劇的唱腔：“八虎幽州把敵退，文武迎風酒三杯。”
“你剛才不是輸了嗎？換人！”
“哈扯！啷個看到我輸了！”
“老楊今天人沒來，音箱倒是擺在天臺嘍。”
“X貓精靈，播放，別知己！”
楊老頭和帥氣男子共乘一車，急匆匆趕往七星崗。
老人臉上的面具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還原了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
“蔡青，我師弟還好吧？”
帥氣男子答道：“師伯，我師父他傷倒是不重，不過已經無力再戰了。”
老楊頭把身子往柔軟的真皮座椅里挪了挪，繼續問道：“那他是請了哪路神仙，有按照我的囑咐行事嗎？”
被稱為蔡青的帥氣男子答道：“師父就是按照師伯的指點，請了猛將，只是我師父這里最強的是張飛張翼德，還是壓不住邪祟…”
“好了，我知道了，我休養一會精神，等到了再說。”
老楊頭把臉歪向車窗，路邊彩燈閃過，緩緩閉上眼睛，呼吸變得綿長起來。
雖然眼睛閉上了，過往的一幕幕卻在腦海中如電影般閃過。
學戲時師父的諄諄教導…
自己親手畫的第一張臉譜…
初入江湖，莽撞、生澀…
功成名就之時，心中無比巴適…
無法降神時，痛苦、落寞…
本以為就這樣平平淡淡度過余生了…
神，又回來了！
“師伯，我們到了！”
“我自去驅邪，你在這等著吧！”
“師伯…”
楊老頭轉頭四顧，幾輛軍車上的大瓦數射燈將矮小的山包照得如同白晝，每隔幾米便有一持槍的黑衣人端著槍，緊張望向山丘密林。
黑衣人中有幾個人的氣血特別旺盛，想來是高品武夫了，還背著騷包的長劍。
“呵呵，新特異局弄得還挺花哨！”老楊忍不住說道。
話音未落，就有特異局官員迎了上來，“楊老先生！久聞大名了！您看…”
楊老頭抬手制止官員的寒暄，問道：“作亂的真的是七星崗的蛇妖？”
官員看了看楊老頭身后的蔡青，英俊的蔡青上前一步解釋道：“師伯，確實是師祖當年鎮壓的大蛇，我師父已經確認了。”
“看來不止我的力量回來了，它的力量也回來了！”
“楊老先生，這是靈氣復蘇現象…”
“我知道的，能否讓我單獨和小青說說話？”
“哦…請便…”眾人退去。
楊老頭望著遠山，說道：“小青，我無子無徒，悲田社自盛唐傳承下來，到如今就只剩下你、我和你師父三人了，這里我再嘮叨幾句，你且記住。
我們悲田社，不過說白了就是一幫唱戲的。
有段時間唱戲是下賤之人才干的。
但是再往回倒，倒到遠古，唱戲之人既不高尚也不下賤…
他們神圣。
遠古唱戲都與祭祀有關，是能與神明溝通的人。
倡以動聽之聲悅神，稱為歌。
而優以曼妙之姿悅神，稱為舞。
最終都是為了請神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倡優請來的是虛無縹緲，卻又無處不在的力量…”
說話間楊老頭的臉上緩緩變化，竟然生成了一張黑白相間的鋼叉無雙臉，雙目也變成重瞳。
西楚霸王，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