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門從虛空中閃耀著撕裂開,吉爾特領著眾人從虛圈回到現界,站在如隕石坑一般,被炸得赤紅散發出高熱的凹坑邊。神情嚴肅得掃視全場。
攻擊是從天而降的金光造成的,小半片港區被完全摧毀了,但他暫時無法判斷是什么樣的魔法,因為似乎并沒有產生大范圍的沖擊波,只有靠近隕石坑周邊一圈的倉庫酒樓因為高溫著起火來。
海盜們運氣還不錯,并沒有幾個被波及,因為剛才突然降雪,都聚到碼頭抬頭看懸崖上的冰山了。結果一道金光突然沖下來,他們還以為是有啥寶物掉下來。這會兒又都跑過來圍觀,吵吵鬧鬧的喧嘩著,猜測是不是哪個倉庫的魔晶或者火藥發生了殉爆。完全沒有意識到地面這種把熔巖灼燒成玻璃態的高溫,如果是火藥爆炸造成的話,足以將整個港口都完全炸到飛天了。
“吉爾特!”索倫一眼就看到吉爾特用虛閃撕開的空間間隙,背著塞拉瑟斯跳躍過來。
吉爾特沖他點點頭,“我注意到了你發來的蝙蝠提示,時間流速不對勁,就提前帶他們進入虛圈躲避了,現在結界魔法是解決了么?這又是什么情況?”
塞拉瑟斯紅著臉從索倫背上下來,裹緊了斗篷裝鴕鳥,她的參謀們一臉驚異,顯然摸不透這一會兒兩個相互看不順眼的對頭為啥關系進展如此神速,搞得和剛才一起從被窩里鉆出來一樣。
索倫可沒工夫滿足她們的好奇心,正色和兩個男法師說明情況,“是西瓊,她可能被沙之國的守護神煉金控制了。她打開了結界,進入了地下封印煉金神格的迷宮。我們得立刻追上去阻止她,如果讓煉金取得神格徹底復活,西瓊這個容器就危險了。”
魔法力量之拳這時追下來,將蛇男艾德喬剩下的腦袋扔到地上,魔女們惡心得避讓開來。
波魯裘斯蹲下,左眼的假眼盯著蛇男腦袋亂轉,“這是!人造神體!”
“竟認得神體?呵,這不是這一屆中期魔導士的首席吉爾特,和三席的那個誰么。原來是被帝國的同僚們給襲擊了啊!哈!好得很!”蛇男陰冷得吐息。
那個誰波魯裘斯,“…”
“它自稱是阿努比斯的弟子,”索倫解釋道,“說是在懸崖上用結界封印迷宮的入口。我以為他們是在埋伏你們…”
“你以為?于是直接偷襲殺了我們五個人?!”蛇男看樣子恨不得咬他一口。
“嘖,你有一半隊友會死是你逃跑造成的吧?”索倫不耐煩得一挑眉毛,“不服單挑啊你這妖怪!怎么著,就許你殺人,不許人殺你哈?告訴你老子殺得就是你們這些非人!”
“…咳咳,索倫,他們也是人,這樣子是用了特殊的法術,模擬魔神的身軀以增強魔力。”波魯裘斯小聲拆臺。
索倫瞪了他一眼。
“好了,現在對我們最緊要的,是找到西瓊,而對你來說,是阻止那個精靈神煉金復活不錯吧,”吉爾特面無表情,“合作吧,阿努比斯的弟子。”
蛇男轉過豎瞳冷冷盯著吉爾特,“怎么合作。”
吉爾特掃了一眼隕石坑中的深洞入口,“那是個迷宮地下城吧,如果是為了封印神格建造,防備設施應該沒那么簡單的。但恐怕也攔不住西瓊多久。你來帶路,帶我們搶先一步獲得神格,我們讓你活。”
“成交。”
哦,這貨還真是夠干脆的。不過倒也是,能毫無估計得丟棄隊友,自然也能毫無顧忌得和之前的敵人合作,顯然這是這個世界,至少是這個國家培養的精英魔導師們必備的素養,理性到冷血的思考能力,只要能活下來什么都可以做,自然無須多言。
吉爾特轉向旁觀的女士們,“我們三個進去,你們到岸邊等著,追不到西瓊的話,那艘船可能不大安全,暫時不要登船。”
“我…我也跟你們去,”塞拉瑟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得猶豫著開口,“這是我的試煉…”
“不,你不能,”吉爾特直接打斷她,“試煉成功的獎勵豐盛,但失敗的后果也同樣巨大。在最壞的情況下,我們全部死亡,煉金復活,那么沙之國將再度崛起,甚至統一南大陸,并騰出手來把艦隊再次派出來。那么從此以后整個帝國的南方海岸線都將處在精靈艦隊的兵鋒下,永無寧日。
而到了那個時候,你可能就是肩負著試煉的因果,唯一還有可能滅亡沙之國的人。我不能看著帝國所有的底牌都在這個時間點葬送掉。而且直白的說,以你現在的水平,在海面上或許還能有些幫助,但下面的迷宮里可沒有多少水之魔能,就算跟來了,也起不到什么實質上的協助,反而是純粹的累贅。”
這說的就有點狠了,塞拉瑟斯一下子面無血色,咬著嘴唇退了一步,“我…我明白了…還是個,累贅么…”
吉爾特看向另一邊的星,“請你保護好掌旗官,還有刺客也是,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帶著她乘船逃離。”
刺客和管家一齊答應,理所當然的表情,再次把塞拉瑟斯的自尊心刺傷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個神嗎,也不是第一次殺了,不用那么緊張,一槍解決不了捅兩槍就是了。”索倫大大咧咧得,拍拍關海法的腦袋,讓它吐出一堆盔甲,自從上次被神魔的血融掉一身裝備,他就留了個心眼,到熔爐順了一大堆備用。這會兒直接抓起一件件皮甲鎖子甲板甲套上,一塊又一塊的扛魔鋼板往身上插。整個人被包成個鋼傀儡似的鐵塊。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緊張呢,波魯裘斯斜著眼鄙視了他一會兒,也湊上來,“給我一套穿穿…”
連吉爾特也過來拿了一套鏈子甲,鐵靴護臂和一把雙手劍,真是難得,索倫還以為他也是個純粹的法師,原來也是個魔武雙修,看來多少繼承了一點死亡騎士的家學呢。
這時修女海拉也笑吟吟得走過來。
“干嘛?你終于也想搞一套衣服穿了?”索倫打趣。
海拉更干脆,刺啦一聲,把圣骸亡影的法袍裙擺撕下來一塊,大半個臀部都露在外面了,她卻全不在意得將暗影的織布雙手捧著,遞給索倫。
索倫大汗,哇靠,你也來送思念?這么隨便得損害神器真的不要緊嗎?
“請把左手伸出來死徒閣下,”海拉瞇著眼微笑著,“您不是要去搶奪神格嗎?那可不是可以用手來觸碰的東西,得用手才行。”
索倫聽懂她的暗示,若有所悟得伸出左臂,看著海拉將亡影如繃帶般一圈一圈得纏繞在左臂的護甲上,“請出征吧,用圣骸,賦予這些偽神真正的死。一如人神所期望的。”
索倫點點頭,“那么這次我們的期望是相同的。”
準備就緒,三人小隊加一個腦袋準備出發了,波魯裘斯找了個頭盔,又使用了某種魔法做了籠子把蛇男裝在里面,好像個人頭燈籠似的拿在手里提著。
“索倫!”剛才被打擊得陷入自閉的塞拉瑟斯突然開口,朝著索倫的背影大喊,“不準就這么死了你這混蛋!”
波魯裘斯提著蛇頭走進迷宮的坑道,扭頭斜了索倫一眼,你們的關系什么時候突然變得這么好了?
索倫無語跟上,老子他媽的怎么知道!她們都是自己主動貼過來的!
“走吧,希望我們的運氣夠好,西瓊只是身體被強行控制而已。”吉爾特走在最后撫摸著長劍,在劍刃上一層又一層得,鍍上各色的魔力祝福,“要是她連意識都被篡改了,是自己決定戰斗策略的話,那我們就懸了。”
波魯裘斯打了個寒顫,“你能不能別老是烏鴉嘴。”
索倫好奇,“你們對她評價還挺高啊?”
“那是當然的啊,她可是僅用一個法術位就成為前三席的怪胎,”波魯裘斯臭著一張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差點被她藥死了。”
“西瓊的成長經歷和我們不一樣,”吉爾特說道,“我們從小面對的磨難是明面上的問題,戰場,冒險,鬼神,魔獸,再危險再困難,也是可以有針對性的準備,通過對策來解決的問題。
但她不一樣,現在想來,她應該從決定學習魔法的那一天起,就被亞丘卡斯注意到,在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遭到針對和暗殺而掙扎求生的吧。只要有一個不小心,無論之前逃脫過多少次,都可能前功盡棄。她的思維模式和我們是不同的,不會等到確定了問題再來思考答案,而是在事先盡可能多的將對策都準備好了,才能應對突發狀況的襲擊,不至于陷入完全無計可施的被動。”
波魯裘斯的聲音也充滿警惕,“之前她的法術位和資源有限,能用的魔法也有限,我們還能用一些賴皮的手段強行破解。但光用些魔藥和道具搞出來的戰術已經很難纏了。
最近我發現她的魔網回路似乎在逐漸修補起來,而現在,不管是不是容器,她都具備了神級的巨大魔力吧?希望她不要搞出太多古怪的魔法來整我們…”
“路不對!”蛇頭突然開口,“我們在原地打轉,迷宮被修改了。”
波魯裘斯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讓你不要烏鴉嘴!”
吉爾特早有預料,他固然不能以西瓊的模式來思考問題,但既然知道這次的問題就是西瓊,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被襲擊埋伏的窘境,“不會是扭曲時空的大魔法,封印神格的迷宮絕對沒那么容易被篡改。被篡改的應該是我們的感知,西瓊的話,大概用了魔藥,影響我們的五感…給,含在舌頭下。”
他從腰帶里摸出兩個藥丸拋給索倫和波魯裘斯。
“有解藥?你怎么不一早拿出來…呃!臥槽!一定得含著嗎!哇靠!這味道太沖了吧!”索倫很難形容這股子味道,酸辣腥苦臭,真是有夠提神的,是糞嗎?靠了他又不知道糞是什么味道的!真要知道了不就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嗎!
“是調制的龍糞藥?”波魯裘斯暴露了,“這倒是個好方法,難怪你不怕她下藥。”
吉爾特面無表情,“老實說我還是挺怕的…”
蛇頭,“你們是不是把我忘了?”
這還有上趕著吃屎的呢…索倫心情復雜得看波魯裘斯給蛇腦袋也喂了一顆,這些法師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啊,學不來學不來。也難怪大家都忌憚西瓊了,這要是和她對上了,不想不明不白被藥死,不就得自己先吃一口屎,艾瑪太歹毒了…
解除了西瓊灑下的魔藥的影響,又有活地圖帶路,迷宮通關就顯得異常簡單。
蛇頭也沒坑人,起碼目前都沒坑人,索倫也可以通過魔眼確認,它確實帶著他們規避了絕大多數的陷阱機關。幾乎是五步一個岔路,十步一個機關,每隔一百米有個魔怪召喚陣,每隔五百米有個精巧設計的解密關卡。同時其中還有隨機傳送陣,一旦觸發,就會把附近島嶼上的魔怪魔神隨機傳送到侵入小隊面前發生戰斗。你還不能太莽撞的撞開迷宮墻壁直來直去得往前沖,因為墻壁里都是深埋的水銀槽組成的魔法網絡,一旦打斷了可能維持整個迷宮的魔法陣都會塌方,或者爆炸,或者觸發其他什么不知名的魔法效果。不要說一肚子算計的法師,連索倫都不大想一頭撞過去冒險。
總之,這個地下城設計的還真的滿難纏的,前面小半段還能發現西瓊闖關和戰斗的痕跡,但很快連她也因為不明地形被繞到岔路上了。而且她似乎沒有再安排什么其他的手段阻絕追兵,應該也是被迷宮搞得蠻棘手了吧。但看起來,他們應該能逐漸超越并領先西瓊的進度,搶先一步找到煉金的神格。
以至于索倫都有點放松了警惕,注意力不自覺得轉到迷宮墻壁的壁畫上。
這大概畫的是古代米諾斯文明的歷史,有趣的是米諾斯的種族,似乎也是人型,而他們效忠膜拜的國王,卻長著牛的腦袋。
對,壁畫上的牛頭怪應該不是某種魔獸或神明崇拜,而是人類轉化的。因為不止國王,大部分的貴族,將軍,也都是牛的腦袋。在壁畫上也出現了某種獻祭儀式,單從畫面看,貴族們就是獻祭了些奴隸,然后直接把自己腦袋割下來,換上某種本地特產的五顏六色的神牛的頭,于是轉化就完成了。這也行,真的牛逼…
“喂波魯裘斯,你之前說的那個人造神體,具體是怎么回事?”索倫忍不住問道。
波魯裘斯一只眼球也盯著那些壁畫,倒也知道索倫想問什么,“你有沒有想過人的魔力是從哪里來的?”
魔力是從哪里來的?鬼知道你們這世界的魔力是從哪里來的,但看這些畫,還有阿努比斯那些禽獸一樣的弟子,似乎他們認為魔力來自腦袋?
“通靈帝國現在的觀點是魔力來自靈魂。而古代的德魯伊,認為魔力存在于自然中,人的所有器官內都具備如同大樹根莖一般的魔網。全身的魔力是通過血液輸送的,而對于人體的核心魔力結點所在地有兩個流派,一派認為是頭顱大腦,一派認為是心臟。”
波魯裘斯向他解釋,“這些古代米諾斯的薩滿法師,應該是采用了比較原始雛形的人造神體魔法,就是換頭術。將頭顱更換為魔力控制能力更強的魔獸,以此來突破人類的界限。也算是升華成了一種低級的魔神吧。”
索倫皺眉,“且不提到底這種手術怎么可能會成功的,腦袋都換了那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桀桀桀,哪有這么簡單,”蛇頭怪笑著,“造神法的儀式這種等級的神秘,怎么可能完整得用壁畫記錄下來,這些不過是象征性的隱喻,傻子才會真的割掉自己的腦袋來換頭呢!
哪怕是想晉升成人造的偽神身軀,都得通過復雜的魔法來完成,但米諾斯的魔神也好,精靈的諸神也罷,本質都差不多,需要將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剝離開來單獨保存,先將靈魂升華為不再受死亡所支配的神格,然后再對身體容器進行強化改造。這樣哪怕容器損毀了,神格依然可以游蕩出來重塑新的神軀。”
吉爾特也插了一句,“巫妖其實原理也類似,也是把渡過沉眠之海升華后的靈魂綁定到了新的身體上。區別只在于巫妖可以在靈體狀態下直接施法,容器是骷髏還是皮囊倒是無所謂。而這些牛頭的魔神和精靈諸神,依然需要塑造實體的身軀來凝聚魔力。”
波魯裘斯點頭補充,“不過人造神體在精靈那邊也是神殿的不傳之秘,我還沒聽說過現存的其他什么文明,能像精靈那樣,能通過系統性的試煉和儀式就可以成神的。”
吉爾特意味深長得看著蛇頭,“看來阿努比斯閣下在南方的收獲不小啊,連弟子都已經能轉化成某種意義上的偽神了。應該是掌握了沙之國不少秘傳魔法了吧?而且居然自大到私下囚禁主神級的煉金,真是夠狂妄的。”
蛇腦袋不置可否,“這座代達羅斯迷宮是米諾斯王族建造的古代監獄,原本就是古代為了囚禁那些無法摧毀其神格的魔神而修建的。將煉金的神格封印在這里是再穩妥不過的。
倘若不是你們打破了結界,哼,本來滅掉沙之國是易如反掌,萬無一失的。怎么會有現在這樣的變數。
至于收獲,呵,哪位白袍沒有自己的獨門秘術,你很想學嗎?那就拜到我師尊的門下來啊。”
波魯裘斯聳了聳肩,“沒那個必要,我的家傳魔法已經足夠強了…”
蛇頭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在說你啊,你又不是首席。”
波魯裘斯,“…靠!我真該早一屆來考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