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聊聊
黃昏街，夜遇酒吧。
凌晨兩點的夜依舊無法消磨客人們的熱情，以紅燈綠酒為襯，他們載歌載舞。
“A03，三瓶威士忌。”
看著精致酒瓶中晃蕩著的焦糖色液體，林知安微微皺了皺眉。
這時，旁邊一位巡查經理朝他走了過來。現在忙得熱火朝天，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卻在這兒磨磨蹭蹭，他臉上掛上了幾分不悅。
“小林，你在這兒愣著干什么？去送酒啊！”
“這是A03的酒，可D17的客人已經等很久了，按理說我應該先為他服務。”林知安不緊不慢回道。
“白癡，那能相提并論嗎！”
經理狠狠瞪了林知安一眼，也沒空再訓斥他，招手叫住了另一位路過的女服務生。
“小琴，過來。”
“來了經理！”
沈琴一眼就瞧見了經理緊皺的眉頭，大致對情況有了幾分了解，旋即給林知安使了個眼色，示意這里交給自己。
林知安聳了聳肩，還是自覺走開了。
“快把這酒送過去。”
“好勒經理。”沈琴面帶笑容接下這門差事，順嘴提到，“經理，小林他剛來不太懂規矩，您也別跟他一般計較。”
“去吧去吧。”
經理甩了甩手，有些不耐煩。
D17是略顯冷清的散座，林知安還是選擇了先為這位客人服務。
這位男客人的目光有些飄忽不定，時不時會偷瞄兩眼舞池的性感舞女，然后似乎又有些害臊，急忙轉過頭來。
“先生，您的兩杯冰啤酒。”
“謝謝。”
借著把酒杯放上桌的這間隙，林知安不動聲色打量了下這位男客人。在這種花天酒地的休閑場所，這客人的打扮簡直就是個奇葩！
絲毫沒有褶皺的黑色西裝，系得整整齊齊的領帶，還有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太正經了！
他應該是第一次來酒吧，這要是放在古代，絕逼是那種誤入青樓的趕考書生。
林知安心中腹誹，臉上卻是保持著職業式微笑。
“先生，您在等什么人嗎？”
他沒有直接問“您只有一個人嗎？”，這樣的提問會讓人很尷尬，除了某些方面，林知安的職業能力還是過關的。
男性推了推鏡框，他的目光穿過鏡片，與林知安四目相對。
“我在等一個有緣人。”
神經病吧這人！
林知安心中腹誹，表面還是不失禮儀的說了一句：“先生慢用。”
回吧臺的路上，他掃了一眼剛才沈琴送酒的方向，想了想后邁步走過去。
卡座A03有三位客人，坐在中間的男子穿著牛仔背心，頂著飛機頭，光著的左臂正不老實的搭在沈琴肩上。
“來，再喝一杯！”
“大哥，我...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沈琴為難地擺手推辭，她想掙脫站起來，卻又被一股巨力按到了沙發上。
“叫你喝，矯情個什么勁！”
男子倒了一杯酒，端到沈琴面前，惡狠狠的命令道。
這樣欺負妹子，讓他有一種異樣的快感。
沈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男人臂膀上的黑色四角星，苦笑著接過玻璃酒杯。
她們這種服務生是沒有陪酒義務的，可這幾位客人的身份‘特殊’，她又不好開罪。
就在這時，另一只手搶過了她手里的酒杯，把杯中的焦糖色液體一飲而盡。
“這位先生。”林知安臉上掛著親和的微笑，“服務生是沒有陪酒義務的，不過看您興致正高，這杯就算我敬您了。”
“小林...？”
沈琴詫異的抬著頭。
林知安也給沈琴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離開。
他知道沈琴本就不擅長喝酒，此刻她臉蛋上多了幾分紅潤，顯然已經喝過一杯，再喝就會影響工作了。
可這一舉動頓時激怒了三位客人，左右兩人正要發作，卻被中間的男人擋住了，他緩緩站起身來，神色不善地打量著這個身穿制服的服務生。
“你他媽什么東西，也配喝我的酒？”
這一句高音量的呵斥瞬間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他們瞧見男人臂膀上的黑星，不約而同地默默同情起這個服務生來。
黑星，是‘夜民’的標志。
夜民，某種意義上就是強大的象征，因為這座城市的夜不屬于人類管轄，而是屬于妖！弱小的夜民很難在這樣的夜里活著。
男人特意把黑星露出來，就是為了讓這些晝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眼前這位明顯是晝民的酒吧服務生，竟然敢頂撞自己？
“講道理嘛，都是服務生，為什么我不能喝？”
林知安意猶未盡，竟是又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半杯，深深吮吸了一口威士忌的芳香，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
喝完，他還煞有其事地沖男子點了點頭。
“好酒！”
飛機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咬牙切齒沖林知安吼道：“媽的！原來是來找茬的，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全他媽吐出來！”
他揚起拳頭，沖突一觸即發之時，經理趕了過來。
“楊大哥，不好意思，非常不好意思....”
經理急忙拉著林知安低頭彎腰賠罪，可林知安那腰好像鐵板一樣一動不動，他只好賠笑道：
“您看這樣怎么樣，今天的酒由我請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跟這臭小子一般計較了，砸壞了東西，我也不好跟老板交代....”
飛機頭叫楊遠，也是經常來這里的熟人，經理這個面子他還是要給的，不過這酒是沒法喝了。
“算了，老子沒心情。”
楊遠狠狠瞪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服務生一眼，“你小子以后注意點，我們走！”
放完狠話，他帶著兩個小弟甩手離開了酒吧。
林知安攤了攤手，絲毫不以為然。
“小林，下班我們談談，現在先去工作吧。”
“好的。”
見經理被氣得臉色發白也不罵自己，林知安大概猜到待會的談話內容是什么了。他也沒放在心上，依舊保持笑容為客人們服務。
反倒著急的是沈琴，她趁著空閑把林知安叫來，“小林，你現在去向經理好好道歉，我再幫你說幾句好話。”
“不用琴姐，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什么。”
“哎，你不懂。”
沈琴嘆了口氣，“出門在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的，我們作為晝民，在黃昏街生活不容易。”
林知安拍了拍她的肩，一臉開朗：“琴姐你就放心吧，待會我會跟經理好好談的。”
或許是因為這場鬧劇的緣故，今夜的酒吧很快就散場了。做好清潔，處理完醉酒的客人們后，工作人員們也都陸續下班，寂靜的吧臺前只剩林知安和經理兩人。
“小林，我跟老板商量過了，你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經理面色嚴肅道。
“好的經理，麻煩工資結一下。”
經理愣了一秒，看著林知安平靜無比的臉色，他氣得連連點頭。
“好，好，你小子就是心大是吧！”
他從懷里摸出一疊百元鈔票，按到林知安手里，滿臉都是不耐煩之色，“拿去，趕緊走！”
“不對呀經理。”
林知安清點了下鈔票數量，抬頭道：“這才800，不是還少200嗎？”
“就你對客人那態度，還想拿全工資？”見林知安不滿意，經理板著臉反問。
林知安撓了撓腦袋，滿臉疑惑。
“我尋思自從我來上班，酒吧的女客人不是明顯變多了嗎，她們還經常要我微信呢，難道我態度還不夠好？”
“.......”
經理的臉色頓時一陣變換，硬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他知道林知安說的是事實，否則老板也不會留這個實習生這么久，可他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打自己臉啊。
“總之就這么多了，你要是不滿，可以找老板理論去！”
“經理。”林知安摸出手機，一邊翻找著什么，一邊說道，“上次你帶著小美姐去賓館，我湊巧在自拍，就不小心給拍下來了，你等我找找哈。”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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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林知安推開酒吧門，伸了個懶腰。
他手機里其實根本沒有那張照片，不過碰巧看到這一幕就記下來了，沒想到成了誆騙經理的籌碼。
不過他也沒有絲毫心里負擔，這是自己該拿的工資，一分也沒多要。
“怎么樣了小林？”
林知安扭頭一看，原來沈琴還沒走，正站在寒風瑟瑟的門外等著自己的談話結果，一雙手被凍得通紅。
“沒事兒，工資已經結了，有1000呢。”林知安笑嘿嘿的，完全沒有被炒魷魚的辛酸模樣。
“小林你...哎！”
沈琴又重重嘆了口氣。
小林其實服務態度很不錯，長得還很帥，就是做事特別死腦筋，只要自己認定了啥就要去做，也不管后果....
“沒想到這才半個月你就要走了。”
“琴姐，謝謝你的照顧啊，不用擔心我，嘿嘿。”
沈琴想了想，從包里摸出五百元，“小林，這錢你拿著，以后再找個好工作。”
林知安卻是堅決推了回去。
“這我可不能收，琴姐你工作也不容易。”
他靈機一動，笑瞇瞇地道：“不過倒是可以給我留個手機號，以后真有困難了，再向你求助。”
“你小子，要妹子電話倒是很熟練啊！”沈琴沒好氣地白了林知安一眼道。
雖然嘴上這么說，可她心里還是美滋滋地跟林知安交換了電話號碼，這就是帥哥的威力啊！
兩人道別后，林知安踏上了回家的路。
裝逼一時爽，可代價就是如果他不快點找到下一份工作，那接下來的一個月都得吃最便宜的泡面度過了。
呼吸著凌晨四點的冰冷空氣，林知安按亮了手機屏幕，就這手機還是他省吃儉用兩個月買下來的，算是最低端的智能機。
一張圖片被他調了出來，圖上是許多密密麻麻的數字串，頂端還寫著六個黑色醒目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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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難道我真要淪落到用臉吃飯嗎？”
林知安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長長嘆了口氣。
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也要找個漂亮溫柔的富婆，鋼絲球的不要。
黃昏街是這座城市最貧瘠的街道，但即便要在這條街租房子，最偏僻的地兒也要七八百塊。
林知安轉進烏漆嘛黑的小巷，他租的房子就在這兒。
突然，一個黑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擋路人的臉。
“是你？”
“我說過，我在等一個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