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交代
這些事只要仔細想一想，就能知道老人說的沒錯，甚至都可以算是說的比較保守了。
二壯從不覺得柳小江是想帶著大家一起隱居山林，也并不懷疑柳小江這人在憬著普通人的俗世生活。
但別說先是平穩的度過百年時光，然后再考慮之后該如何隱藏自己了。
就當下這種十年不見都會與社會脫軌的發展勢頭，若是脫離公司生活在到處都是普通人的社會上，恐怕也要不了幾年就會被世道上的其他人察覺。
與其等著讓人發現自己身上的異常,然后讓一群人跟著在后面為自己擦屁股，反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安老所提供的幫助，那樣至少在明面上也多少還能顯得好看一點。
能把事做到盡善盡美，那便隨你怎樣的任性，但要是根本沒辦法把事做到理想中的樣子，卻偏偏還是要選擇繼續任性下去，可就真的是有些過于持寵而嬌了。
仗著自己的力量欺負人，單方面從安老這些人手里榨取好處，明明不付出卻還要一直享受優厚待遇……
二壯作為一個尊嚴尚在的成年女性，顯然也是沒辦法接受這種事情的，因為她的臉皮還沒厚到能對此心安理得的程度。
而且，她也并不覺得柳小江那人，真的會故意選擇這種生活方式，大概率也只是嫌麻煩卻又沒法拒絕，所以一直都沒有答應安老的這些安排。
不過，基于對柳小江的了解，
二壯知道柳小江就算嫌棄‘守護神’三個字所能帶來的麻煩，但只要安老堅持著‘你不答應也無所謂’的態度，那么最后不管那家伙到底愿不愿意，也都必然會在危機時出手報答對方的優待。
柳小江或許會在某些事情上表現的極其厚臉皮，但在做人這方面上卻也還是知道何為分寸的，完全不可能像是他所厭惡的那些野獸一樣貪婪無度。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更好……
二壯簡直再了解不過柳小江的這種對事態度了，所以在明白了安老對未來后續一切的安排以后，她也并不覺得自己等人有必要狠狠的拒絕這位老人。
未來若是與柳小江誕下了子嗣，作為一個母親……二壯當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個相對正常的成長環境。
她認為對待后續的一些事宜不能只顧眼前,更不能只是考慮自己這些個成年人的感受，因此并不怎么抗拒安老這些人所能提供的幫助，也并不覺得作為代價的‘守護神’三個字會有多么沉重。
畢竟，事件結束后一切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未必還會遇上什么需要自己等人出手的大麻煩。
既然不答應也沒辦法避免接受幫助，甚至還會顯得自己等人有些不知好歹，反不如爽快答應下來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以免多少年后讓人覺得自己只是在養著一些吃白飯的。
“關于這件事情，我可以答應您。”二壯抬眼望向桌前笑瞇瞇的老人，最終還是選擇接受了對方的善意。
“我會負責去說服那家伙接受這一切，但您也要保證這之后若非真有什么大麻煩，否則絕不能讓人跑去騷擾我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
“必要的時候…”
“幫忙出手解決你們遇上的大麻煩，也算是我們在為腳下的這片土地交租了。”
“交租什么的也還不至于。”安老見到二壯果然答應了自己，眼神也更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畢竟，你們也是誕生于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幫忙出手解決一些我們無法處理的麻煩,嚴格來說也是在保護自身賴以生存的環境,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又談什么交不交租之類的事。”
呵呵，如果我不答應的話，您怕是就會說起交租的事了，反正不管怎么說也都是您有理唄。
二壯自然不會把心里的話給說出來，接著便無視了安老這些沒啥營養的場面話，道：
“在那家伙身邊多少為其他人說點好話，然后說服他接受您給他在未來安排的身份，除此之外……您老可還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他愿意幫我執行計劃，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安老聞言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至于我的這兩個要求，其實也算不得什么條件，反正不管你們到底答不答應，我也都有辦法用溫和的手段促成此事，畢竟你們這些孩子并沒有誰是那極端之人。”
“只要我們愿意在你們身上付出，那么最后不管是有些過意不去……還是會感到些許的愧疚，你們也都必然會回報我們所給予的優待，必定會在我們遇上解決不了的麻煩時出手。”
“你們若是現在就愿意答應這些事，也只是加劇了拉近彼此距離的速度，而且……就算我今天并沒有主動提出來，你這丫頭在必要時也會提醒他，因為你是當年那個高家的二小姐。”
“高家，哪怕沒有加入公司，也一直都是四家之中，我最為信任的異人朋友，你們早在當初就已經證明了自己，否則也就不會沒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說著，
安老仿佛再次回憶起了當年，想起了自己曾在戰場上親眼見證過的事。
“說起當年…”
“盡管為了對付霓虹的那些個異人，咱們這邊也是幾乎所有的流派都參戰了，但愿意為了那場戰爭……毫無私心搭上門派未來的卻并不多。”
“當然…”
“我這并不是在指責某些流派有所保留，畢竟我也清楚大部分流派在當年幾乎打沒了整整一代人，以至于諸多流派都在之后逐漸陷入了沒落，甚至時至今日也早已經消失在了異人的圈子里。”
“但，相對而言，我更佩服那些為了戰勝侵略者，隨我們這些泥腿子拼上了一切的異人戰友，要知道……異人在當年那種亂世，生活條件可比一般的民眾好多了。”
“可即便如此…”
“他們也還是走上了戰場，甚至擋在了我們的前面，更有許多流派因此而徹底消失，你高家的人便是這其中之一，只是……你們高家的底蘊相對更大一些，死傷慘重倒也還不至于徹底消失。”
“如果說當年的大家都有功勞，那么沒能撐過那場慘烈戰爭的流派，還有你高家……便是其中功勞最大的那一批人了。”
說到這里，
老人目光慈祥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向了屋內站在其他幾女前面的二壯，道：“所以，就算你死心塌地的跟著那個臭小子，我也并不相信你會為了他走上歪門邪道。”
“實際上…”
“就連我當初會對那小子抱有些許期待，沒有一上來就因為他的那些所作所為……將其當成是無法交流的怪物，也是有著你這丫頭的一部分原因在的。”
“畢竟，在我眼里看來，高家的人不會輕易背叛，你這種既接受了家族的悉心培養，又承受了公司方面諸多善意的高家人，也更不可能會毫無顧忌的跟著那小子一起亂來。”
“所以，我覺得他身上肯定有吸引你這丫頭的地方，大概也并不是一個真正想要摧毀一切的怪物……”
“您別說了。”二壯聽到這種話心中不免有些羞愧，因為她最開始真的并沒有考慮那么多，只是客觀認定了柳小江并非是一個壞人，便死心塌地的選擇了要一直站在對方身邊。
不會助紂為虐的想法雖然的確是有，但在與柳小江的后續接觸中也是越來越淡化了，以至于逐漸發展成了今天這種甚至想過要對安老下手的程度。
這會兒聽見安老對自己如此之高的評價，饒是二壯已經學到了柳小江厚臉皮的部分真傳，也不免在心里對安老這番話產生了受之有愧的感覺。
“這些話你受得，你高家也受得。”安老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壯的想法，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二壯的羞愧。
但他這些話本就不是在單純的稱贊二壯與高家，自然也是根本不可能因為二壯的態度而改變，甚至可以說……他要的就是眼下的這種效果。
二壯畢竟出身于存在著諸多忠烈的高家，自小接受過高家那種家國情感強烈的教育，既然現在的她因為一些情感上的弱點發生了變化，那么他這些話就是要讓二壯自此想起自己究竟是誰。
高鈺珊當然可以是柳小江的女人，也可以是站在嬴勾身邊的可靠幫手，但也必須是曾經的那個高家二小姐，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二壯不會那么容易被柳小江‘同化’。
安老希望二壯在與柳小江的同時，還能繼續時時刻刻的保持著自我。
他不希望二壯就此逐漸迷失自己，甚至是在將來徹底成為柳小江的附庸，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二壯會在柳小江的身邊照顧著其他人類。
安老很清楚自己的做法有些狡猾，甚至是在利用高家對二壯進行一種道德綁架，但為了確保未來不會出現什么始料不及的變化，哪怕是要被人指著脊梁骨大罵卑鄙……有些事他也必須要做。
他也并沒有強求二壯的意思，只是在二壯的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至于這種子最后到底能否在二壯心中發芽生根，讓二壯這丫頭能夠在柳小江的身邊一直保持著自我，也還是要看二壯的選擇。
只是，
因為高家的存在與公司方面的照顧，
他也明確知道二壯變成自己預想中那副樣子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是了。
不過，堅持自我，不做男人身邊的附庸，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或許那樣更能讓柳小江在她身上一心一意也說不定呢。
自己如今也只是盡全力想要促成，一個對人類而言更好的可能而已，盡管卑鄙……但卻并沒有想過要傷害其中的任何一方。
“如果只是說些好話，就能讓你這丫頭，還有其他高家的人，認為自己的付出與犧牲都是值得的，那……簡直太便宜我這老東西了。”
“雖說我此次沒有安排高家的人一起參與進來，也只不想讓你這丫頭夾在那小子與家族之間為難。”
“但更多的……則是我想讓曾經付出過犧牲的高家，坐在一旁見證曾經被他們保護的我們，是否真的會讓他們產生并不值得的想法。”
“我只是想讓曾經或許并未開化，只能坐等他人來保護自己的民眾，看看如今已經進步了的自己……與曾經的那時究竟有何區別。”
“畢竟，此次是就連異人也解決不了的麻煩，如果還是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等著他人來救，不愿站起來與身邊所有的同伴一同抵御敵人，那……這次可就再沒有人會來拯救他們了！”
說著，
安老緩緩從書桌前站起了身子，眼看著一旁的查爾斯想來攙扶自己，便立即揮手拒絕了對方的攙扶，呵斥道：
“不用扶我，我是老了，但也還沒有脆弱到，無人攙扶就沒辦法行走的地步，接下來的路……我也要自己一個人走。”
“……”查爾斯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呵斥，心中就算不太明白老人之前的話，多少也已經猜到了這位是在指桑罵槐，便也只是無奈的站在原地沒再上前。
見此，
二壯看了眼身后其他的幾個女人，隨之望向如今已蒼老到連站起來，也需要耗費自身不少力氣的安老，道：
“人有時候可不能不服老，您畢竟不是懂得練炁的異人，事到如今……一些事也該交給其他的年輕人來做了。”
“丫頭，正因為不得不選擇服老，我才會堅持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因為只有這樣……或許才能給一些年輕人充當榜樣。”安老雙手扶著面前的桌面，眼神一一掃過在場擁有著力量的人們。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不要總是只顧著自己眼前，既然你們都比我更有能耐，作為擁有人性真正的人類……而非野獸，多多少少也該著眼于其他不比自身的弱小存在。”
“我們的世界，不該是少數人的世界，應該是大家共同擁有的世界，畢竟……我們是人，不是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