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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似是無情勝有情

  你要忍,忍到春暖花開;

  你要走,走到燈火通明;

  你要看過世界遼闊,再評判是好是壞;

  你要卯足勁兒變好,再旗鼓相當站在不敢想象的人身邊;

  你要變成想象中的樣子,這件事一步都不能退讓。

  盡管張楚嵐今天犯了不小的錯誤,若非是自己與柳小江……他甚至也很有可能會因此丟掉這條命。

  但,考慮到張楚嵐的年紀,想起他多年來小心翼翼活著的事實,

  老人很欣賞張楚嵐能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也認同張楚嵐是個相當難得的好苗子。

  因為,若換做其他任何年輕人,在經歷了張楚嵐一樣的人生,從小到大都活在他人的視線之內,時時刻刻都要記得隱藏自身秘密,被逼瘋……可能都是一種相對較為良好的情況了。

  這世上能有幾個孩子在那種生存環境下,還能保證自己長大后一定比張楚嵐更為優秀?

  張楚嵐如今之所以會犯傻;

  一方面是由于他才剛接觸異人圈子不久,那種由來已久的普通人思維一時間很難改變,所以不管是作為異人的手段,還是作為異人的眼界,也都還是略有不足;

  另一方面,

  不也是由于被柳小江、被馮寶寶、被當年的那些事情逼得沒轍了么?

  而且,即便如此,他也并沒有選擇鋌而走險,只是被馮寶寶突如其來的崩潰打亂了計劃,不然在確認了查爾斯的身份之后,哪怕不必交代自身弱點用于示好,也依舊能憑借此事威脅老人就范。

  畢竟,查爾斯這個外國佬的身份,代表著老人與柳小江之間不可告人的關系,而一旦二者的關系提前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那么整起事件在多數人眼中看來,便會成為他們兩個人的‘陰謀’。

  在這種情況之下,

  老人想通過此事更加完善社會秩序的美好愿景,也肯定就會由于這簡簡單單的‘陰謀’二字而徹底破滅。

  所以,若非馮寶寶突然失控暴揍,直接將目標轉換成了自己,老人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張楚嵐的‘示好’,不久前也只是努力維持著自己身為長輩的威嚴罷了。

  若無馮寶寶…

  若非馮寶寶使得張楚嵐等人一瞬間淪為了罪人……

  讓老人終于有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能將這等‘威脅’說成是罪人的胡言亂語,他搞不好還真得答應張楚嵐在一切結束之后,幫忙從柳小江那里詢問關于馮寶寶的身世問題。

  準確抓住問題的關鍵,手握絕對優勢卻低頭示弱,使自己這老東西不敢不從的同時,還要用低姿態再賣自己一個人情,像個好人似的閉口不提‘威脅’二字。

  人才!

  好手段!

  這小東西可真他娘夠陰的!

  他這無疑就是在經驗不足的情況下,依舊將自身小聰明發揮至了極限!

  未來可期的好苗子啊…

  老人沉默坐在書桌前,望著書房緊閉的木門,許久之后卻多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惜這小子是個異人,連軍隊都混不進去,更別說是管理層了,看來……也只能先把他當成是公司未來董事的候選人培養了。”

  “唉,難不成在他們這所謂的異人圈子里,還真就比普通人更容易誕生人才么……”

  京城郊外,

  村莊某間洋房內,

  “已經完事兒了?”二壯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聽到聲音回頭看向正從臺階上走下來的柳小江,道:

  “馮寶寶這么容易就接受了?”

  “她說自己還需要考慮考慮。”柳小江走到二壯的身旁坐下,拿起茶幾上的水壺與杯子,親手為自己與二壯沏了一杯茶。

  “盡管我很清楚這才是真正的馮寶寶,但只要回想起曾經的一些往事,呵呵……看來就連我也需要努力適應一段時間了。”

  “一個邋里邋遢不在乎自身形象,平時辦事多少有些沖動的家伙,如今突然變成了一個家教明顯很好,看起來就好像哪家大小姐一樣的年輕女孩,恐怕所有熟悉她的人也都會覺得很怪異吧。”

  “她確實比以往成熟了不少。”二壯回想起之前在碧游村了解到的那個馮寶寶,不禁好笑的點了點頭,道:

  “雖然看起來依舊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存在過的年月甚至可能比不上公司的馮寶寶,但至少在心智上……要比當初作為公司臨時工時成熟了許多。”

  “畢竟,她在公司的時候,那種特別的狀態讓她很難有什么成長,經歷再多、活得再久……心中也并未存放著任何事物。”柳小江輕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道。

  “如今完整了,變回了最初的那個馮寶寶,擁有了符合心理年齡的思想,對她而言反倒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一個二十歲出頭,不…甚至是在二十歲之前,就已經死了的小姑娘,再成熟也還是差得遠了,眼下又突然得知了這么多,也不知她究竟什么時候才能緩過來。”

  “而且…”

  “雖說她之前在公司的時候,心中幾乎從未存放過任何事物,但最近這段時間也確實過的很充實,曾經與當下的融合在如今也并非沒有絲毫沖突,這就要看她最后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了。”

  “什么意思?”二壯端著茶杯疑惑道。

  “變回曾經的自己,亦或是選擇遺忘掉過去,繼續作為公司的臨時工活下去,與接受所有一切成為‘馮寶寶’這個名字真正的主人……也是不一樣的。”柳小江耐心的開口解釋道。

  “前者無疑是種逃避,能讓其迅速恢復過來,但難免會在心態上給將來留下禍根,修為……大概也就只能維持住現在的水平了。”

  “后者顯然是直面問題,這雖不能讓其迅速恢復過來,但只要能在痛苦中重塑自己,直視…甚至是直面如今的自己,不僅不會給將來留下任何禍根,還會在心境修為上再次精進,因禍得福。”

  “不過,她究竟具體會選擇哪條道路,我是不會站在她身邊指手畫腳的,因為無論怎么選擇也都是她自己腳下的路,我不可能代替她走在那條只屬于馮寶寶的道路上。”

  “作為朋友…”

  “我只會在她遭遇危險的時候,盡可能的出手幫她規避多數風險,讓她最終不至于倒在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之上。”

  “…你倒是挺負責任的。”二壯眼神異樣的看了眼柳小江,隨之一邊喝著杯中的熱茶,一邊漫不經心的緩緩開口說道:

  “我倒覺得你其實與無根生沒什么分別,說是不會替她做出任何的選擇,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出手‘幫’了她,不也是完全沒有給她選擇的余地嘛?”

  “我與那無根生唯一的區別,便是我比他更自私,也更有具備人性一點。”柳小江對于二壯的調侃毫不在意,只是端著茶杯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無根生啊…”

  “他就是太無私了,無私到了眼里沒有自己,只想拯救那些誤入歧途的‘可憐之人’,但可惜他其實并不具備那個資格與能力,否則也不會在自己身上引發更大的問題,最終變成馮曜了。”

  “而我…”

  “我從一開始便是自私的,眼里能容下的只是身邊的人,還有那些出現在我面前本不該死的人。”

  “你要我像無根生那樣,親手拯救世上的可憐人,算了吧……我又不是圣人,不具備圣人的能力與心境,也并未身處于該做這些事的位置,況且世上的可憐之人那么多,我救的過來么?”

  說著,

  他拿起茶杯一口喝干了其中的茶水,道:

  “哪怕有一天我真的具備了足夠的實力,也還是一樣會選擇無視世上的那些可憐人,除非他們自己主動站在了我的面前,但那樣……估計也就算是他們在自救了吧?”

  “不是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么?”二壯好奇道。

  “怎么聽你這些話的意思,反倒像是能力越大,就越該無視他人呢?”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柳小江聽到這話微微一愣,隨之嘴里重復了一遍這句話,道:

  “這句話說的倒是沒錯,但也要分是什么情況吧。”

  “而且,說出這句話的家伙,估計本身也并無多大能力,他只能看見眼前的可憐之人,只想著解救眼前的可憐之人,卻從未想過那些沒那么幸運,沒能出現在他眼前的可憐之人。”

  “那些運氣不好沒能遇見他的人怎么辦,難道真要因為他這句話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原地等候這位英雄的到來么?”

  “別開玩笑了…”

  “一個人的力量就算再強,但只要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那么能力上也終歸還是有限的,若想拯救世上眾多的可憐之人,需要的可并非單純某個人的力量。”

  “這個人與人造就的社會,促使了可憐之人的出現,那么想要拯救他們理應承擔責任的,無疑就是創造了這個社會的人類群體本身,群體意識……才更容易在根本上解決內部某個體的問題。”

  話說至此,

  他略微沉默了片刻,隨之道:

  “但可惜…”

  “這世上很多人都知道什么才是對的,卻偏偏會因為各種理由而放棄堅持正確,畢竟人嘛……也總是要吃喝拉撒的,物質社會的精神堅持,也不過就是種娛樂方式,真當回事兒的沒有幾個。”

  “而我…”

  “一個存在本身連人都不算的異類,又如何能逼迫他們必須拯救‘外人’一樣的自己人,必須按照他們心中所想的正確道路堅持走下去?”

  “更可笑的是…”

  “我估計我要是真的這么做了,也只會有少數人贊同這條正確的道路,而更多人……只會責怪、敵視我一個異類,居然如此苛刻的要求他們人類。”

  “明明…”

  “這條道路是他們人類自己總結出的‘正確’,我按照他們人類所定下的高標準來要求他們,反倒會被大多數人當成是苛刻、被大多數人所敵視……不好笑么?”

  “……”二壯。

  柳小江對此明顯早已看透了,因此并不會由于此事而產生情緒波動,而是微笑著再次拿起茶幾上的水壺,親手為自己與身旁的二壯斟茶倒水。

  “我雖然喜歡人類這個群體,但卻異常的討厭大多數人。”

  “所以,即便是基于好心,我也不會替他們做決定,更不會強行逼迫他們走哪條道路,我所能做的……只是基于他們自身的思想,盡量將方向引導至更好的一面,為了我所喜愛的事物。”

  “而這,也正是我為什么,會與那位老先生合作的主要原因……”

  “畢竟,那位老先生本身便是人類,他不僅是大多數普通人的一份子,更擁有代表多數人做決定的權利與資格,所以他個人的想法與決定,便可以被認為是多數人的意志。”

  “既然他們想要進行自救,那么為了我所喜愛的人類,只是配合他們演一場好戲……又何樂而不為呢?”

  “唉…”二壯又在柳小江這里聽到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自然也是極為無奈的嘆息著搖了搖頭,道:

  “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我不過就是想調侃你幾句而已,因為你確實對馮寶寶太過關心了,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你是他父親無根生一樣,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突然多出一個這么大的女兒。”

  “畢竟,這馮寶寶的真實年齡,實際都夠當我的太奶奶了。”

  “……”柳小江。

  “嗯?你還真想讓她當女兒不成!?”二壯注意到柳小江的眼神,整個人瞬間緊張了起來。

  畢竟,這社會干女兒啥的,處著處著就躺到枕邊的也不是沒有。

  一個年紀頗大的女兒或許還沒什么,但她清楚那馮寶寶只要好好拾掇自己,長相與身材上幾乎也不亞于自己多少,再考慮到柳小江對待同類的態度……這女兒足以威脅她女主人的地位了!

  “咳…當然不是。”柳小江聽到這話多少有些尷尬,畢竟馮寶寶不久前確實提過這么一嘴,也說了自己對他就好像當初的那個馮曜一樣,所以一時間面對二壯也難免產生了一點點心虛。

  “走!跟我進屋!”

  “…你先休息吧,我剛才說了那么久,也難免會感覺嘴巴有些…”

  “柳小江!你別讓我說第二遍!我必須要讓你充分了解到我的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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