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山。
幽冷而寂寥。
周圍漆黑一片,卻又在漆黑中淡淡透露出一絲光亮,迷幻得讓人無法分清這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
這里臨近海域,浪濤聲洶涌澎湃,連綿不絕,停下腳步,閉眼,傾耳細聽,那一陣陣的海浪,仿佛從你腳下拍打而過,身心皆臨其境,置身于海浪之上。
嗷嗚,嗷嗚…
茫茫無邊苦海,寥寥無界森林,夾雜在海浪聲中,不知何方,突然傳來一道狼的聲音。
可惜今夜并沒有圓月相配,否則定然乃人間奇景。
黑夜籠罩著整個世界,夜晚的天際,什么也看不見,入眼一臉漆黑。
但陳萍萍卻很喜歡這樣的美景,比什么時候都美。
黑夜,會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也會讓他覺得親切。
站于小華峰之巔,看著那不遠處的華陰山高峰的一點光亮。
小華峰,是離華陰山最近的一座山峰,但是高矮差距太大。
情報上說,華陰山那里的燈光徹夜不息。
在這茫茫黑夜之中,倒是留下了一點無限光芒。
也算是為遙遙無邊海上,點亮了一座指明方向的燈塔。
“周圍有人!”
“至少六個,都是七品高手。”
“還有兩道若隱若現的氣息,無法鎖定。”
影子突然說道。
陳萍萍知道,影子的潛臺詞是,該離開了,這里不安全。
不管怎么說,如今這里都是瑯琊閣明閣勢力范圍,他們不可能不進行防衛。
但自己推著陳萍萍的椅子,兩人一路走來,卻未曾受到任何阻攔。
這讓影子很不安。
四周,總給他幾絲很淡,時有時無的,卻很刺骨的殺意。
這讓他汗毛都立了起來,一刻不敢放松。
反觀陳萍萍,則是悠閑得很,好像真的是來欣賞風景的,手里還端著一壺茶,時不時飲上一口。
陳萍萍前兩日就到了京都,卻沒有進京,而是這兩天一直在華陰山外圍繞圈子。
不管是出于自己鑒查院院長的身份,還是做做樣子,給瑯琊閣看也好,給慶帝一個交代也罷,他都必須親自來一趟。
所以,他來了。
“放松些,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他們若是想置我于死地,昨日早就出手了,不用等到今天。現在暗中至少有六柄奪命連環弩對著你我,緊張也無濟于事。”
影子沒有接話。
陳萍萍無語笑了一下,也由得他去了。
只是,眼前這華陰山,聳入云霄,是京都周圍最高的山峰,甚至比京都城內皇宮最深處那座觀星峰還要高。
瑯琊閣一聲不吭,便私自將這里據為己有,設為分閣駐地。
就仿佛在慶國的心臟之處安插了一顆鐵釘。
扎得非常狠,非常穩,血淋淋的。
陳萍萍知道,慶帝絕不會忍太久的。
發兵華陰山,只是早晚的事。
“瑯琊閣有高人啊…”
陳萍萍突然感慨了一句。
敢于在這里設置分閣,無論是魄力,還是地理位置的精妙選址,亦或者是對于時機的把握,都恰到好處。
進,可依林反攻,退,可憑險而守,若到了最后關頭,還可漂海而去。
真是好算計!
慶國最多能夠發兵將之驅逐,而無法將之消滅。
但是,一旦發兵,便意味與之著撕破臉,瑯琊閣之所以選擇在慶國與北齊開戰之際,在這個緊要關頭,選擇了在這里設立分閣,便是算準了慶帝暫時不會不理智的發兵華陰山。
至少短時間內不會。
“我們要上去嗎?”
影子突然問道。
陳萍萍抬頭看著那座在燈光下,依稀可以看見一些輪廓的古堡棱角,沉默了好一會兒,伸手輕輕拍掉那掉飄落在肩上的緋紅落葉,淡淡說道:“還不是時候。”
黑夜之下,影子單手提著椅子,幾個縱躍,從山峰之巔飛身而下在樹梢之間,如履平地。
陳萍萍坐于椅子之上,沒有察覺到一絲顛簸和抖動,心中對影子的輕功評價又上一層樓。
看來瑯琊榜的排名對影子還是起到了很大的督促作用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苦練,看來應該是有了不小的突破。
兩人離去后不久,兩道黑衣身影突然出現在兩人方才所處的位置,靜靜看著那躍空而去的椅子,彼此對視一眼,又逐漸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陳萍萍這個黑暗之王的離去,也讓他們松了口氣。
這兩日,提心吊膽的,又何止影子一人。
估計最心寬的,也就唯有陳萍萍一人而已。
范府。
一家人齊聚,其樂融融地吃著飯。
知道范閑今天回來,藍衣,若若,兩人一起下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最為難得的是,柳如玉也親自下廚做了她最拿手的澹州水煮魚。這手藝還是當年為了討好范建特意去學的呢。
今日的晚宴是在大堂里舉行的。
范思轍也在。
全程,范建今日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
這讓范思轍終于安心了不少。
嘗到了藍衣和若若的廚藝,范思轍哪里還顧得了那許多吃飯的禮儀,就沒差點直接端著盤子往自己碗里倒了。
其中有兩次,他還直接從范閑的筷子下搶走菜肴,惹得若若一陣白眼,低聲斥責道:“毛毛躁躁的,像沒吃過飯似的。”
“姐,你這回還真沒說錯,我就是沒吃過。”
滿足地吞下嘴里的美味菜肴,一臉回味,瞥了范閑一眼,然后埋怨地看著若若,說道:“姐,這么多年了,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親自下廚,沒想到你手藝居然這么好,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
“喲,這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見柳如玉板起臉,范思轍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實話嘛。”
“姐,你對范…哥可真好,我可是你親弟弟,這么多年,也不見你親自下廚為我做過菜。”
范思轍一邊說著,筷子卻沒有停下,不斷地往自己碗里夾著菜。
若若看了眼也不斷往自己碗里夾著菜肴,滿嘴包得鼓鼓的范閑,會心一笑,卻沒有搭理范思轍。
范思轍表示自己很受傷,決定化悲憤為食欲,又在范閑筷子下搶了兩次菜。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跟出門撿到金子一般興奮,把飯碗往桌子上一放,拍了一下桌子,看著若若,道:
“姐,你的廚藝比一石居還要好,如果我們倆合伙開酒樓的話,一定大賺啊!”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