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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少年說這玄字令牌一共就只有九塊,顯然,范閑給自己的這塊也是,如此看來,范閑在瑯琊閣的地位應該不低,至少也應該是高層,九塊令牌之一,不然這三人也不會以保命金丹相救。
費介也不是剛出江湖的菜鳥,遇到一個陌生的勢力就沒有防備,與人如此親近,他是太過相信范閑。
他這一生沒有結婚,膝下并無子嗣,就范閑這么一個衣缽傳人,在范閑喊出那句將來我給你養老送終之時,他從此就多了一個兒子。
范閑的心性和狠辣,他可都是親眼見過的,穩如泰山都是形容得少了,既然把令牌給他,他就敢相信,就敢用。
那日夜間的生死圍殺,心中已有些許猜測,這才放棄了搏命,而是硬挨了這三個瘋子少年的暴揍,配合對方演戲。
他堵的不是那塊令牌,而是范閑。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費介心中明白,從范閑把令牌給他的那一刻起,其實范閑也在賭。
吃了人家拼命換來的金丹,既然是自己人,費介也沒那么厚臉皮,對于瑯琊閣間的這種團結,也心生敬佩。
在懷中掏了許久,摸出三個血黑色瓷瓶,一臉肉疼之色,“三個瘋子小子,這個狂暴翼毒,就算是大宗師,也可以抵擋片刻,算是賠你們的金丹,”
三人對視一眼,雖然帶著面具,但是三人都明白彼此心中的差異。
傳聞中的三大用毒宗師之首這般好說話?
見三人并未伸手去拿,費介臉色一板,瞬間收回,“愛要不要,我還舍不得呢。”
那鐵拳少年一把躲過瓷瓶,分發于另外兩人,然后毫不客氣地收了起來。
“好輕功!”
費介贊嘆了一句,那少年的輕功之快,竟然讓自己在瞬間措手不及,讓對方直接奪走了瓷瓶。
真是三個詭異莫測的瘋子少年!
忽然,在漫天飛雪之中,相隔不遠的山峰之上閃過一串七彩煙花彈,在雪花之中,仿佛天來之筆,人間畫境。
這美妙的撇眼一畫仙,卻讓那三個瘋子少年臉色難看,拳頭緊握,骨頭咯吱咯吱響起。
雖然看不見,但是置身于三人那毫不掩飾的狂暴殺意之中,讓費介這種久經沙場死亡的老毒物,也感覺刺骨難耐。
只見三個瘋子少年猛然在雪地之中踏了一腳,如疾風般消失而去,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這茫茫寒沙飛雪。
能夠看得出來,這三個瘋子少年都是瑯琊閣的高層,如今這般憤怒,只怕是有驚天大事發生。
“北齊,恐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費介看著三人離去的方向,良久,感慨了一句,然后尋著遠處傳來的一聲狼嚎激躍而去。
出來見三人是真的,與言冰云說出來宰頭獨行狼打牙祭也是真的。
北齊上京城的某處密閣之中,八個黑衣面齊齊摘下面具,看著地上的一具渾身傷痕,血肉模糊的,同樣的黑衣人。
八人顯得格外的平靜。
沒有人痛哭。
沒有人流淚。
有的只是無聲的寂靜,詭異,死亡一般的寂靜…
握著黑色面具的手,早已青筋暴起。
一共用了五顆保命金丹,可還是晚了一步,少年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
那個病殃殃的少年首次脫下了自己那裹得像粽子般的厚厚棉襖,身形顯得很是單薄。
身軀不斷顫抖著,或許是因為寒毒的陰冷罷,誰知道呢。
顫抖著蹲下身去,用手中的錦南素娟輕輕給地上黑衣人擦著臉上的血漬,很慢,很認真。
不知何時,滴答,滴答,竟有兩滴眼淚滴落了下來,落在黑衣少年臉上,又趕緊擦去。
“公子說過,練功的時候多流血,出事的時候少流淚,你們特么就是不聽,現在哭有什么用,誰特么再哭,給老子滾到地牢去面壁思過。”
病殃殃少年斷斷續續的,帶著些沙啞的聲音,在密閣之中不斷回響著。
“都說了,別特么別哭了,你們是聽不見嗎!”
少年大怒,站起身來,怒視著幾人,眼中有發泄不完的沖天怒火,仿佛要焚燒一切才會平靜些。
一人與八人對視。
八人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卻未曾留下一滴眼淚。
病殃殃的少年卻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那眼淚竟是他自己的。
“我現在以閣主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即集結所有七品以上的高手,將城外的收編軍隊也調入城來,全力一戰,踏平上京城!”
八個少年依舊紋絲不動,只是雙眼通紅,靜靜注視著地上的那個平日里幾人中話最多的,此刻卻再也醒不過來的黑衣少年。
病殃殃少年一番怒嚎,八人卻根本不理會他。
閉眼,仰著頭,盡量不讓淚水掉下來。
自己是閣主,對八人是有發號施令之權的,只要出示閣主令牌即可。
剛才發布了許多命令,幾乎是怒吼狂嚎,但他卻未曾出示過一次令牌。
因為他明白,那八個少年也明白,此時絕對不能沖動魯莽,一切,等待公子命令。
九個黑衣少年,外加一個病秧子。
病秧子一步步見證九個黑衣少年的成長,看著他們參加魔鬼煉獄,看著他們殺人,看著他們突破,給他們布置任務,然后等待他們的凱旋而歸。
對梅長蘇來說,這九個黑衣少年都是自己的親人,是自己的弟弟。
可是現在,九個人變成了八個。
躺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年紀最小,但是練功最為拼命,公子都說他是一顆好苗子,未來有可能突破大宗師。
少年排行第九,大家都喜歡叫他小九,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
只知道是公子從外面撿回來的。
他的名字,從今天開始,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但會有很多人記得他。
也會有許多人給他陪葬!!!
“消息傳出去了嗎?”
排行首位的是個芳齡約二十的冷艷大姐大,率先開口的也是她。
病殃殃少年擦拭了一下通紅的眼角淚水,答道:“已經加急傳往慶國,預計今晚就能送到公子手上。”
“公子命令下來之前,各司其職,蟄伏待機,不可亂了陣腳,違逆者,逐出瑯琊閣,絕不姑息!”
“大姐,你放心吧,我們都是公子帶出來的,不會給公子丟臉的,小九一生最為崇拜公子,若是我們那么做,估計他九幽之下也不會同意的。”
其余幾人一齊點頭。
“立即收拾一下,撤離此地,這里已經不能住了。”病殃殃的少年補充了一句。
那聲音中的嘶啞,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了。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從開口怒嚎到現在,這是病秧子說得最為平淡的一句話,卻是擊中了八個黑衣少年的心聲。
他們相信,公子也一定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