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西夏對于青墉沒少進行鯨吞蠶食,所以唃廝羅對于大宋的依賴也很重。
若非有大宋的支持,青塘也支撐不下來。
此次唃廝羅出城來迎,首要便是問明這支宋軍的來意。
只是唃廝羅與手下的兵馬越是接近城外的宋軍,他心中就越是吃驚。
這支宋軍與往常所見的大宋邊軍有著明顯的區別,裝備顯得極為精良。而且軍中的兵士皆為精壯,看不到一張老幼的面孔。
以往大宋的軍隊,著甲率能有七成便算不錯了。但是眼前的這支宋軍,卻是十成十都有鎧甲在身。
再看這支宋軍的隊列,雖是行軍的隊列,卻依舊顯得十分整齊,并無散亂現象。而每個兵士的臉上,都帶著淡然處之的神情。
只是這些細節,便使唃廝羅看出許多東西。
他幼年歷經磨難,如今終成一方首領,自然懂得如何判斷。
眼前的宋軍人數雖少,但必是見過血的精兵強軍。若是與自己手下的兵馬相比,唃廝羅即使不想承認,卻也知道自己手下的那些部族騎兵也只是憑著一腔血勇而已。
若是青塘軍與眼前這支宋軍交戰,只要第一擊沒能將這支宋軍擊垮,那己方必然是兵敗如山倒的結果。
宋軍一方,看到青塘城中有人迎出來,曹賢順也帶著幾名侍衛迎了上去。
“大將軍,是我啊。”曹賢順在馬上向著唃廝羅招手笑道。
唃廝羅看到是曹賢順,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我當是誰拾掇臨城下,原來是曹使君。”唃廝羅也對著曹賢順拱手。
曹賢順聽出來唃廝羅的話中略帶不滿,也不以為意。
他擺了擺手道:“大將軍,這次我去汴梁向官家獻禮,提及河西二州頻頻受到西夏騷擾。官家體貼于我,便借了我數千精銳,助我鎮守河西瓜沙二州。倒不是有意如此,而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
唃廝羅卻斜著眼睛看了曹賢順兩眼,暗道這小子是不是傻了,大宋官家借你如此精兵,瓜沙二州還是你曹家所有嗎?
不過這等事卻不能說破,否則便顯得對大宋不敬了。
如今青墉對于大宋還有許多借重之處,豈可輕易得罪。
“所以,曹使君的意思,便是要帶著這數千甲士入我青塘城嗎。”唃廝羅面色有些難看的問道。
“豈敢、豈敢。”曹賢順連忙搖手道:“若是帶兵入城,想來大將軍也是不放心的,我等只在城外扎營休息便是。另外,此次回轉河西,還須從青塘地面穿過祁連山谷,請大將軍行個方便則個。”
這就是向唃廝羅正式提出借道了,雖然兵馬已經到了城下,但是這些面子話還是要說到的。
唃廝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如今是官家所命,我豈有阻攔之禮。曹使君盡管帶兵過境便是。若有不開眼的部族挑釁,我當嚴懲之。只是還望曹使君也多多約束兵士,莫與我青塘之人起了沖突才是。”
曹賢順哈哈大笑道:“這是應有之意,應該的、應該的。若是大將軍方便,等下曹某可否討一杯水酒喝?與大將軍有些時日未見,倒也有些想念。”
這就是遞話,有事相談了。
唃廝羅也是精明之人,聽出曹賢順話中之意,便哈哈一笑,伸手請道:“若是曹使君無事,這便隨我入城就是。你我今日痛飲,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明日你再出城上路也好。”
“甚好。”曹賢順拱手笑道:“容我交待一下軍中之事。”
他轉身回到了軍中,來到楊文廣的面前。
“楊將軍,今晚我便去城中歇息,請將軍帶大軍在城外扎營就是。這唃廝羅對我大軍心懷提防,倒是使將士們受委屈了。”曹賢順拱手道。
楊文廣現還是軍中最高武官,軍之中事自然是他說了算。
“對方讓我等入城,我等也要斟酌才是。曹使君但去無妨,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楊文廣笑著應道。
曹賢順知道楊文廣并沒挑禮,這才放心與唃廝羅入了青塘城。
此時的青塘城,便是后世的西寧,亦是要沖之地。
這里背靠高原俯視大宋與西夏,實在是極重要的一所關隘。
青塘城中不過十余萬人的規模,在曹賢順看來,與汴梁根本無法相比。
到了唃廝羅的府中,立時便有人炙烤了整牛整羊,送到了唃廝羅與曹賢順的面前。
大大的牛角杯,倒上了西域的葡萄美酒,唃廝羅對曹賢順舉杯。
“曹使君,我見你似乎有許多話要對我說,現在并無閑雜人等,可以說了吧?”唃廝羅言罷,將牛角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曹賢順也是一笑,舉杯同飲。
將牛角杯放下,曹賢順從懷中取出一張明黃色的帛書,卻是大宋官家趙禎給唃廝羅的圣旨。
“大將軍,這是大宋官家給你的諭旨,你可一觀。”曹賢順笑道。
“我不識得大宋的方塊漢字,曹使君便莫要再講究,直接告之于我便是。”唃廝羅卻是急忙放了牛角杯,對著趙禎的圣旨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禮。
曹賢順點點頭,將圣旨放在一旁的案頭,“這圣旨便是給大將軍的,留下便是。此次官家讓我帶六千精銳回瓜沙二州,便有要我二州整軍備武之意。所針對的目標嗎,自然就是那桀傲不遜的西夏李元昊。而吐蕃與西夏,數十年來攻殺不休,說是世仇亦不為過。因此,除了從青塘借道,還有與大將軍聯手共抗西夏之意。”
唃廝羅卻是覺得,這支宋軍雖然精銳,但是只有六千人卻是有些少了。
“曹使君,你覺得這六千宋軍雖然精銳,但是他們如何可能是西夏大軍的對手?”唃廝羅搖了搖頭,“即便現在遼國與西夏征戰不休,使得我青塘與你瓜沙二州可得喘息之機。但是西夏氣候已成,面對強大的遼國尚且不懼。只靠你我兩邊,怕仍是無法撼動西夏。”
曹賢順哈哈一笑道:“大將軍卻是不用擔心,若是大宋也出手呢,不知西夏與遼國兩敗俱傷之后,還有幾分力氣相抗。”
唃廝羅兩眼一瞇,“大宋若是有心,為何不與遼國一同…”
只是問了一半,他便想到,大宋這是故意在讓遼國與西夏消耗。
吸了口涼氣,唃廝羅不由驚嘆大宋的算計之深。這簡直是兩頭牦牛打架,天上的禿鷹來撿便宜。
大宋便是禿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