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刺客
這一夜，京城中家家無眠。
皇城之中，更是燈火通明，迎來盛大的晚宴。
以往，若非天子萬壽、舉國盛會，才有同等規格的宴會。
從正統帝往下，皇室中親王、郡王、世子、公主，能來的都來了。
朝中文武百官，有品有級的一個不落，功勛貴族，也是紛紛到齊了。
人數太多，甚至清空了好幾處露天的景觀，只為能安置宴會的桌椅。
當然了，赴宴人數雖多，能見到這場宴會的主賓的，卻是寥寥無幾。
方斗作為鎮國劍仙，坐上當之無愧的主賓席位，旁邊有正統帝、眉山公作陪，兩旁的赴宴人員，不是皇室親王，就是封疆重臣。
“劍仙，這一杯，朕先敬你！”
正統帝面帶笑意，舉起酒杯敬方斗。
眉山公皺起雙眉，天子地位至高無上，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該向臣子敬酒。
此舉，實在是有失禮儀，方斗若是接受了，那邊是大大僭越。
一時間，眾多名教弟子的目光，集中在方斗身上。
甚至有禮部的老名士，已然暗中決定，一旦方斗接下這杯酒，定然要出言進諫，讓方斗跪下認錯。
可方斗若是不接這杯酒，同樣是忤逆天子，也要遭受彈劾。
轉眼間，竟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正統帝見氣氛變冷，也開始察覺失誤，但酒杯舉起半空，眾目睽睽，想要收回已經晚了。
他正要咳嗽幾聲，找個借口手一抖，將酒杯打落在地。
這時候，方斗突然指著桌上一盤魚，“陛下，見到整道菜，我就想起名劍‘魚腸’的故事！”
“哦！”
找到打岔的機會，正統帝積極配合，“卻沒聽過，莫非這魚腸，是一口仙劍？”
方斗搖搖頭，“陛下不知，這魚腸并非仙劍，而是一口刺客用的短劍！”
這時候，旁邊站起一位老夫子，大聲呵斥，“大膽方斗，在陛下面前，還敢提及刺客二字！”
對于朝廷來說，刺客屬于禁忌，畢竟正統帝的父親，先皇恭良帝，就是被刺客潛入宮中所殺。
“不礙事，朕想聽聽！”
正統帝揮退老夫子，轉向方斗，“方劍仙請繼續！”
方斗緩緩開口，“這個故事，年份不可考，故事中人物不可考，就當是一段飯后閑談！”
“曾有位暴虐的王侯，治下殘暴，無數仁人志士想要取其姓名！”
聽到這里，許多官員貴族皺眉，感覺被冒犯到。
方斗也沒辦法，刺客干的就是這個，非富即貴不殺。
“但是，王侯本身勇猛無雙，又有無數忠誠的武士守護，盡管刺殺無數次，卻還活著！”
“有位刺客，打聽到王侯喜愛吃魚，便改頭換面學習廚藝，做得一手好魚！”
“后來，他做魚的手藝被王侯知曉，請入家中做廚子！”
“這位刺客安心等待機會，直到有一天，王侯叫他做魚送上宴席！”
“當時，他做的就是一條整魚！”
方斗指向面前這道，“和這道差不多！”
“廚子下人，想要靠近王侯，必先進過搜身，一根鐵針都帶不進去！”
“所以，這位刺客想了個辦法，在魚腹中藏了根短劍！”
“將魚端到桌面上，香氣誘人，引得王侯起身往前傾！”
“刺客裝作為他分開魚肉，見王侯靠近，立刻從魚腹抽出短劍，刺入王侯胸膛，用力一絞！”
“王侯當場斃命，刺客眼見得手，仰天大笑三聲，被紅眼的武士們砍成肉醬！”
“后來，這口短劍得名魚腸！”
方斗看向正統帝，“陛下，這便是魚腸的故事！”
正統帝摸摸額頭，點頭道，“精彩，果然精彩！”
下一刻，他喝令旁邊內侍，指著那道魚，“這道菜拿遠些，我從此不愛吃魚了！”
這時候眉山公開口，“劍仙的故事不好！”
方斗笑著看他，“有何不好？”
“刺客做法不對，王侯有錯，應當進諫他改正，若是無法改正，再聯合忠義之士及大臣，驅逐王侯，重立明主！”
“以匹夫之勇，行暗殺之事，是以下犯上、悖逆之舉，縱容此行，流毒無窮！”
方斗聽了搖頭，“眉山公，你這話也有道理，但世間能講道理的機會，實在不多！”
“既是刺客，必然各種手段用盡，只剩下一腔熱血、半條殘命！”
“這時候，能和暴君同歸于盡，已經是最好的下場！”
眉山公眉毛一挑，還要反駁。
正統帝急忙打圓場，“一個故事而已，朕也聽得很高興，二位切莫傷了和氣！”
他看向方斗，下意識舉起酒杯，“喝酒！”
下一刻，正統帝后悔了，好不容易岔開話題，現在又被他接上去。
名教弟子見方斗和眉山公沖突，總算找到機會，對著方斗虎視眈眈，一等他出錯，彈劾就會接踵而至。
方斗幽幽嘆氣，“眉山公，你真以為，我在講故事嗎？”
不然呢！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眉山公皺起眉頭，“方劍仙，你想說什么！”
“我說刺客的故事，難道不是在提醒你們…有刺客呀！”
下一刻，從內侍人群中，陡然飛起一片雪光。
暗夜當中，這片銀亮的雪光，飛起無聲，速度卻快如閃電，其目標，儼然是…正統帝。
“刺客…”
眾人當場驚住了，今日夜宴，來的都是親王重臣，就連宮中內侍宮女，都是用了多年的可靠之人。
怎么還有刺客混入其中？
此人藏在內侍群中，離得又近，出手時全無征兆，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更可怕的是，此人一出手，口中沒有半點呼喝，沉默得如同黑夜。
正統帝見到雪光飛至，心頭一片死灰，差距太大，躲也躲不開。
他的父皇就死在刺客手中，當時有段時間，宮中聞‘刺客’二字色變，直至今日，他才當面感受到刺客的恐怖。
“陛下敬酒，我不能不喝，就給你這杯酒，添些彩頭！”
方斗的聲音陡然響起，只聽得一聲驚呼，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默然無語的刺客。
身為刺客，以隱藏行蹤為第一要務，但現在，他不顧暴露行蹤，驚叫出聲！
因為，方斗后發先至，僅以一只手掌，便攔住那道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