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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輅弟,你還是寫書去吧。”

  蘇軾如是評價。

  “輅弟,人各有所長,你不必太介懷。”

  蘇轍如是寬慰。

  面對不懂欣賞的一群俗人,蘇輅只能扔開筆表示等他三哥回來了,一準畫出一叢五彩斑斕的竹子讓他們自愧不如!

  “五彩斑斕的竹子,不太對吧?”文同忍不住說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蘇輅振振有詞,“相信我三哥一定能畫出來!”

  蘇不危現在很有養家自覺,不必金剛出去找訂單,自己就懂得找活干了。

  今天他剛到開封就勤勤懇懇地上別人家去畫畫,至今還沒有回來,估計是主人家留他吃飯,再安排點飯后活動什么的。

  不用慌,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說曹操曹操到,蘇輅剛拿蘇不危夸下海口,蘇不危就從外頭回來了。

  蘇不危喝得半醉,甚至半敞著衣領,瞧著沒干什么正經事。

  蘇輅也顧不得吹牛逼了,趕忙上前說道:“三哥,你做什么去了?男孩子出門在外,要注意保護好自己啊,你可還是個童子雞,可不能隨隨便便在外頭開光!”

  經蘇輅這么一嚷嚷,蘇不危酒頓時醒了。他抬眼望去,對上了蘇軾他們齊刷刷望過來的眼神。

  蘇不危老臉一紅。

  童子雞怎么了,童子雞不好嗎?

  男人就該把最寶貴的第一次留給自己的妻子!

  蘇不危說道:“就是畫畫而已,主人家格外喜歡我的畫,留我吃了酒才走。你才幾歲,腦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

  蘇輅遺憾地住了嘴。

  他三哥已經搞砸過好幾次相親,現在已經把自己蹉跎成大齡剩男,開開光說不準能開竅呢?

  文同是畫壇前輩,蘇不危和他很有話說,兩個人決定秉燭夜談。

  蘇輅見他們很快聊了起來,聊的全是畫畫相關,不由拔腿溜走。

  他對這些繪畫技巧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實際上他要是想好好畫也還能畫出點樣子來,可他就是沒那個耐性,提起筆就只想大刀闊斧地胡搞瞎搞。

  估計是上輩子上學時精細操作搞多了,這輩子一點細致活都不想干!

  蘇輅順利退出秉燭夜談活動,回房給一圈親朋好友寫信,說說自己一路走來多么堅強勇敢、多么安分乖巧。

  總而言之,只差沒再信上寫明四個大字:回信夸我!

  結束了忙碌的信件社交活動,蘇輅便又安安穩穩地進入夢鄉。

  與蘇輅他們一同進京的還有蜀地的信件。

  準確來說,信件走得比他們要快一些,這些天已經輾轉送到開封諸人手里。

  只可惜本該拆信的范鎮和歐陽修都沒機會看信。

  他倆今年結伴出使契丹去了。

  他們這次一個是契丹國母正旦使、一個是契丹國母生辰使。

  簡單來說就是代表大宋去契丹那邊說一聲“祝您新年快樂”和“祝您生辰快樂”,順便完成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國與國之間的普通交易。

  因為路途遙遠,所以他倆八月就出發了,估計明年二月才能回來。

  這兩個人暫時都收不到信。

  有一封信卻是到了正主手里。

  前面提到過,王安石對杜甫十分推崇,他曾經在看到杜甫的畫像后涕淚橫流,揮筆寫下一首長詩,表示“推公之心古亦少,愿起公死從之游”。

  不僅如此,王安石還編了本杜工部詩后集,把杜工部集沒收錄的兩百多首詩增補進去。

  王安石吹起杜甫詩來那叫一個不留余力,他認為“世間好言語,已被老杜道盡”,不管是從立意上看還是從藝術水平上看,杜甫都是詩中一絕!

  聽聞成都府那邊重修杜甫草堂,王安石心向往之,只恨有職務在身不能親至。他心里癢癢的,左思右想,寫信請求蜀中好友代自己去看看。

  這時候的王安石才三十四歲,年輕得很,鋒芒十足,今年更是出任群牧判官這個活少錢多的肥差,朋友還是很多的。

  他的朋友們一口答應,秋闈之后都抽空去杜甫草堂游玩,陸陸續續給他寫了不少游記寄過來。

  王安石越看越遺憾,越看越恨不能飛到蜀中去。

  這段時間每天下衙回來,樂趣就是拿出友人們的來信反復地讀。

  在得知張方平在舉辦“以詩論詩”這等盛事,他更是下筆千言,滔滔不絕,把自己偏愛的詩人都拉出來評價了一遍。

  其中夸杜甫的詩沒十首也有八首。

  王安石把詩寄給了張方平。

  王安石和張方平沒什么交情,真要說的話,可能是他剛中進士時遠遠見過張方平幾面。

  那會兒張方平是范仲淹的左右臂膀,算是朝中數得上號的大官,他一個下層小官自然無緣結交。

  這次王安石給張方平寄詩為的也不是結交張方平,他只是不想錯過這個跟杜甫有關的主題征集活動!

  要是張方平真給印了本詩集,他卻沒能參與其中,肯定會很后悔。

  所以哪怕貿然給沒交情的同僚寫信有點冒昧,他還是認認真真整理好自己的作品托人帶了過去。

  這日王安石下衙回到家吃過晚飯,照例拿出信讀了起來。

  他這段時間最愛看的是友人們自杜甫草堂那邊抄錄下來的詩,看到大伙都在夸杜甫,他心里高興得很。

  這世上有眼光的同好還是很多的啊!

  就是有的人的詩寫得一般般,王安石抄下來在上頭圈圈點點,圈出了自己覺得不太對的用詞,也圈出了自己覺得不太對的觀點。

  他認為這些人對杜甫的了解還是太片面了,有的人吹起來還特別不走心,顯然是去湊熱鬧的!

  這些人啊,一個兩個都不實誠,瞧見個露臉機會就趨之若鶩,壓根不管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愛!

  王安石讀來讀去,只覺最喜歡一個叫蘇軾的年輕人寫的詩。

  朋友在信中說蘇軾不過二十出頭,文采出眾,他與弟弟蘇轍都頗得張方平看重,他父親蘇洵也寫得一手好文章。

  今年他們父子三個都要赴京參加春闈,若是一舉得中,興許能成就一門三進士的佳話!

  王安石挑出父子三個寫的詩反復品讀,覺得他們的詩不僅寫得好,還很情真意切,方方面面都比其他人高出不少。

  此前王安石曾去信問友人蘇軾他們在朝中可有什么故交,今兒正巧收到回信,那邊說集賢校理文同也是蜀人,跟蘇家去表親,蘇軾曾跟著文同學畫,蘇軾他們到京后文同肯定知曉。

  王安石看完信,決定回頭去找文同問問。

  蜀地還真是人杰地靈,蘇軾一家人寫的文章都這么出彩。

  連那句王安石頗為喜歡的“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也是個姓蘇的小子偶然聽來的。

  這蘇家人都很不錯!

  王安石交朋友從來不看地位高低、不圖利益往來,就看想法合不合拍。

  韓琦位列宰執,官夠大了吧?

  偏偏當初王安石在韓琦手底下做事,就和韓琦鬧得很僵。

  那會兒王安石剛踏入官場,下衙后從不參與應酬,每天一下班便回家翱翔書海,一點都不想進行額外的社交。

  由于王安石每天挑燈夜讀,黑眼圈很重,還不修邊幅,韓琦見他天天精神萎靡,委婉勸他說“年輕人要節制,夜里不要太放縱”。

  王安石聽完很生氣,自己每天勤勤懇懇看書,怎么就成放縱了?

  從此王安石認定自己和韓琦不是一路人,見了面都不太想打招呼!

  道不同,不相為謀!

  現在王安石覺得吧,蘇軾三父子應該是跟他志同道合的人,值得他主動去結交。

  這和蘇軾三父子跟他一樣喜歡杜甫、推崇杜甫沒關系,他主要是想多結交點能好好談人生談理想的朋友!

  第二天下了早朝,王安石就轉悠去集賢院那邊尋文同說話,準備打聽一下蘇軾他們何時到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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